何老夫人呆坐半晌,才慢慢地紅了眼睛,嘴唇哆嗦,少許渾濁的淚光閃爍,老臉糾結著,掙扎著。
杜燕皎、朱氏、何氏,都識趣地閉了嘴,不敢再刺激她,只是目光里,都充滿了憂急。
杜燕皎更是無聲地和朱氏一起輕輕地按撫著何老夫人的胸口,心情復雜地傾聽著這位老婦那逐漸平復的喘氣聲。
這個時候,這位外祖母最最需要的,是好好靜一靜。
不過,外祖母只是在江依荷的事情上過于心軟,情緒化,其他時候,她還是很理智的,或許,稍后,她能想明白。
又數息后,何老夫人終于十分無奈而傷感地嘆氣:“罷了罷了!既然你們都不喜歡她,以后,我盡量不見她,也,也不召她入府了!”
那語氣里,著實有無限的頹喪和傷心。
杜燕皎心里一扯,再又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外祖母心里,終究還是疼愛母親和大舅舅的。
以往那么寵愛江依荷,應該還是因為江依荷十分會拿甜言蜜語哄人。
當然,不用指望這位外祖母以后,就真的能夠做到永遠不見江依荷。
但短期內不見,總還是可以的。
“以后,我得提醒母親,以后多學著甜言蜜語,在外祖母面前多撒撒嬌,讓這位老婦人多得些心理慰籍,也就不會那么在意一個嘴甜的外甥女了!”
……
稍后,等何老夫人那激動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意興斕珊地在丫鬟們的侍候下,與何氏分別凈了臉,再聊了一會兒家常,朱氏便朝何氏暗使眼色,再笑道:“母親,妹妹許久未來,兒媳想和妹妹聊聊,稍后再和妹妹一起來陪母親用午膳,可好?”
“去吧去吧!”何老夫人疲累地頷首應允。
等出了這個跨院,朱氏放緩腳步,別有含意地看了看杜燕皎:“燕皎,我知你以前在喬家鄉下受了諸多的委屈,不過,你江家表姨終歸是在你外祖母跟前養大的,日后在人前,若她沒有惡意對你,你還是要禮讓三分。若是不想和她起沖突,就盡量避開些。”
杜燕皎沉著地福了一福:“謝謝大舅媽的提醒,燕皎記下了!”
不過,她不一定會遵守就是了。
朱氏眼中多了一抹異色,再和熙地笑道:“你箐弦表妹昨日聽說你與喬家起了沖突,十分好奇,一早就備著禮物說要等你來,眼下舅媽就不拖著你了。剪春,去,帶表小姐去見見三小姐。”
“是!”一旁隨侍的魏媽媽忙笑著應下。
杜燕皎笑笑。何府的三小姐,朱氏親生的何箐弦,畫技比喬麗清略勝一籌,性子寧和,在第一世里,比出嫁的二姐更照顧她杜燕皎,是她唯一的好友。
朱氏想來有話要跟何氏單獨說,才打發她去找何箐弦。
其實她也想與何箐弦好好聊聊。
等杜燕皎隨著魏媽媽來到何箐弦的院子里,就見到這位十分端莊的三表妹正在會客間里畫畫。
再等魏媽媽笑著告退,擱下筆的何箐弦便關切地拉她上榻:“昨日我聽說,你在解家不慎落水,還真替你擔心,不想你那么厲害,不僅自己游上了岸,還把景慧也救上了岸……你可有受寒?”
杜燕皎心中一暖,笑著搖頭:“解二小姐很會照顧人,當時就安排我與景慧妹妹洗浴和喝了姜湯,無事了!”
何箐弦松了口氣,又目光一凝,好奇地問她:“聽說,喬麗清不知羞恥地靠近展世子,所以你將喬麗清連扇兩記耳光!后來你還把江家表姨給揍了?”
眼瞅著何箐弦房里的兩名大丫鬟也滿眼八卦的樣子,杜燕皎暴汗,忙搖頭:“哪有!我可沒那么傻,當著那么多侯爺和夫人的面去揍江依荷,白白背上一個以下犯上的壞名聲。我只是制住了江依荷,讓她無法再打我!”
停了一停,見眾女不信,杜燕皎又認真地道:“真要揍,我也是在無人之處,再揍。”
何箐弦頓時意外地看她:“燕皎,你……?”
隨后,她迅速收起笑容,板著粉臉,警告著房里的丫鬟:“表小姐這后面一句話,你們都不準傳出去!”
見眾丫鬟均會意地應下,杜燕皎心中再暖,嘴角微微彎起。
這位表妹,在第一世里,對她是真的很好。
想起第一世里,她初入杜府與何府時,是一直很怯弱和不自信,都是眼前的表妹在鼓勵她,杜燕皎便半真半假地嘆息:“表妹是覺得,我比以前大膽些了,是吧?”
見何箐弦睜大了一雙清亮的雙眼,認真地點頭,杜燕皎故意自嘲:“我前日差點在湖里被溺死,有些事情就想通了。我本是伯府嫡女,我爹天不怕地不怕,對我又好,我若是再怕這怕那,豈不是丟了他的面子?”
何箐弦微愣,隨后會意地微抿嘴角,眼現欣然:“表姐果然聰慧!唉,昨日下午,我遠遠聽得江家表姨在祖母面前哭訴,我就在疑惑,表姐你那么文靜,怎么可能動手?原來又是江家表姨在騙祖母。可惜,祖母那么智慧的人,偏偏就堪不破這一點,總是相信她的花言巧語!”
杜燕皎便在何箐弦對面的榻上坐下,再故作興奮地道:“那我就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外祖母剛剛應承我娘,以后不接江依荷入府了。”
見何箐弦眸光一亮,面現欣喜,杜燕皎將剛才的事簡略地一說,見何箐弦恍然,又壓低了聲音,故作天真地道:“箐弦妹妹,我覺得,外祖母頂多能堅持幾個月。幾個月后,搞不好,外祖母又會心軟。”
“我知道大舅母也不喜歡江依荷,你能不能提醒大舅母,管緊府內下人,不準幫江依荷向內傳消息?我們伯府的下人,敢幫江依荷傳消息的,都被我爹打發到莊子上去了,短時間內,我們杜家肯定是清靜的!”
“喬麗清在解侯爺府里,和我這么一鬧,大舅舅應該也有所耳聞,我想,短期內,大舅舅應該也不想和喬家有過多的來往,免得被別人笑話。那么,只要大舅媽堅持,我想大舅舅應該會配合的。”
何箐弦一怔,隨后便認真地思索起來:“這,確實算是個法子……”
何箐弦又壓低了聲音:“我聽說,姑姑剛出生時,因為祖母身子不好,就被曾祖母帶到了兩歲,才交由祖母來帶。剛剛送回來的時候,姑姑不愛認祖母,偏偏那時候表姨剛剛被送進府,很黏祖母。我猜測,祖母可能把表姨當成姑姑來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