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主桌,氣氛熱烈依舊,但已從儀式感的莊重轉向了酒足飯飽后的閑談。
陳老板滿面紅光,親自拉著王盛在自己身旁加了個座,不由分說地給他斟滿了酒杯。
“王老弟,快來!這幾位老板都想認識認識你這位京城來的能人!”
他嗓門洪亮,對著桌上幾位同樣氣度不凡、在本地頗有實力的‘企業家’不遺余力地吹捧:“瞧瞧!韓廠長親自培養的青年才俊!北影廠的正規軍!搞的這個‘婚慶電影’,絕對是這個!”
他豎起大拇指:“不光拍得好,那想法,那創意!給我寫的那首歌,把我自己都唱哭了!你們是沒見早上接親那場面,用的是正兒八經拍電影的膠片機!那機器一開,嘩啦啦響的都是錢!但效果,沒得說!絕對的獨家記憶,拿出去就是面子!
但其實,重頭戲還沒上,由于時間太趕,沒有提前一兩個月找王老弟預約,正兒八經的婚禮電影拍攝,只能放到后面,不過各位放心,等片子拍完,剪出來,我就拿到全城最大的放映單位,白鹿影城,放映一個月,請全城百姓免費看!”
白鹿影城在1995年率先完成了從單個放映廳到多廳影院的改造,成為鹿城乃至浙南地區第一家多廳影院。
這不僅使其規模擴大,更重塑了本地人的觀影方式,是鹿城放映業當之無愧的領軍者。作為鹿城此時獨一檔的豪華影院,白鹿影城人氣極高,上映熱門電影時排隊購票的場面,可以用人山人海形容。
把婚禮電影拿到這里放,確實很有排面。
對于這種裝逼方式,王盛有種請戲班子連唱一個月的既視感。
只是,這種方式更與時俱進,更有逼格!
陳老板得意洋洋的笑著。
媽的,你是真能裝逼啊。
幾位老板聽得想揍老陳,不過目光卻在王盛年輕卻沉穩的臉上逡巡。
他們多是草根崛起,完成了原始積累,正處在渴望用各種方式彰顯財力、提升格調、鞏固自身社會地位的階段。
王盛提供的這種服務,精準地戳中了他們的癢處——既新奇高端,又極具展示性,完美契合了“先富”對于“體面”和“獨特”的追求。
一位做服裝貿易的吳老板撫著酒杯笑道:“王老板,陳老板這次可是拔了頭籌,搞得這么風光。
我家那小子年底也要辦事,正愁怎么弄點新花樣。王總,留個聯系方式?回頭咱們細聊?”
另一位搞建材的林老板也立刻跟上:“對對對,我閨女明年出嫁,這事也得提前張羅。王總,名片方便給一張嗎?這種電影級別的記錄,確實比光擺酒有意義多了。”
“當然沒問題。”王盛從容地從內袋掏出專門印制的、質感頗佳的名片,雙手遞了過去:“兩位老板太客氣了。這是我的聯系方式,盛影傳媒隨時為您服務。具體需求,我們后續可以詳細溝通,一定盡力為公子和千金的婚禮增添一份獨特的光彩。”
韓三坪坐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聽著看著,手指無意識地蘸著杯里的酒水,在桌布上劃拉著數字。
一個陳老板,四十萬。
這桌上轉眼就又定了兩單潛在的“私人訂制”。
就算單價略有浮動,一年若能穩穩接上十單這樣的高端業務,那就是四百萬的營收!
一百單,就是四千萬!
他腦中飛快計算著人力、設備損耗和利潤空間。
沖擊億級規模,真不是夢啊……
韓三坪被自己的這個估算嚇了一跳,抬眼再次打量王盛。
這小子畫的“大餅”,竟然這么快就要被他做成了,甚至遠超預期。
這已不僅僅是解決子弟就業的問題,這簡直是要在北影廠之外,生生再造一個極具活力的現金奶牛和市場化標桿!
這還拍個屁的電影哦。
如果能把南方這些老板子女的婚禮錄像業務全包了,那養活一個廠綽綽有余。
等未來有錢了,豈不是想拍啥子拍啥子。
另外,或許還能和那些放映單位打好關系?
仙人板板的……
韓三坪心里一陣激動。
但這事不能北影廠親自下場,必須通過一個值得信任的中間方操作,而這個中間方……
韓三坪再次看向王盛。
艸!
怎么輪到我求他了!
……
婚宴漸入尾聲,賓客開始陸續告辭。
王盛正準備去找吳一一確認補拍《羅馬假日》風格劇情的場地和準備情況,一個身影略顯急促地小跑到他面前。
“請問……您是盛影傳媒的王總嗎?”聲音清脆,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怯生生和期待。
王盛停步,看向來人。
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穿著得體的職業套裝,手里拿著采訪本和筆,容貌清秀,眼神靈動,透著一股機靈勁兒。
他并不認識她。
“我是王盛。你是?”
姑娘臉上立刻綻開燦爛的笑容,話語如同排練過般流利:“王總您好!冒昧打擾了!我是杭城電視臺的實習記者李秀秀。剛才的婚禮儀式太感人了,尤其是陳老板唱那首歌的時候!
我一直在觀察,看到您那么年輕帥氣,指揮拍攝團隊又那么專業沉穩,就跟《京城晚報》上報道的‘年少有為’形容得一模一樣!我就猜,您一定就是那位打造了‘天價婚慶電影’的王總!”
這一連串的恭維既直接又帶著點小女生的崇拜,換做一般人恐怕早已飄飄然。
王盛笑了笑,對這種場面話免疫力頗高:“李記者過獎了。找我有事?”
李秀秀見王盛態度平和,立刻趁熱打鐵:“王總,您和您的盛影傳媒現在是熱點人物呢!不知道您能否賞光,給我一個專訪的機會?聊聊您的創業故事,還有這種‘婚慶電影’的創新理念?”
她雙手合十,眼神懇切:“就占用您一點點時間!”
王盛搖搖頭,語氣溫和但拒絕得干脆:“今天肯定不行。下午要和新郎新娘排演后續的劇情拍攝,晚上還要跟進鬧洞房的拍攝環節,行程排滿了。”
“那明天或者后天呢?”李秀秀不甘心,急忙追問:“我可以等您有空的時候!”
“明后天也都要跟組,監督拍攝進度,確保成片質量。這次來鹿城,時間緊任務重,實在抽不出空來做專訪。”王盛再次婉拒,轉身欲走。
李秀秀臉上閃過一絲急切。
她湊近半步,聲音壓低了些,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乞求意味:“王總,拜托您幫幫忙吧……我就是個實習記者,明年能不能留在杭城臺轉正,全看這一年的實習成績和拿不拿得出有分量的報道了。您這個選題真的特別好……”
她試圖用職業前途來博取同情,進行道德綁架。
王盛腳步頓住,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淡然:“李記者,你的職業發展,是你自己的事。這和我有沒有時間接受采訪,沒有關系。”
他的話點到為止,沒有多余的情緒,卻清晰地劃清了界限。
說完,王盛不再停留,大步朝著正在忙碌收拾設備的團隊成員方向走去。
李秀秀站在原地,看著王盛挺拔的背影融入忙碌的工作人員中,輕輕咬了咬嘴唇。
王盛的反應比她預想的更冷靜,也更難接近。
但她并沒有太多失望,反而堅定了要設法為姐姐搭上王盛這條線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