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基地鐵絲網,工廠區的罷工標語就飄了起來 ——“住漏雨帳篷,干累死的活,不如反了!” 幾個工人舉著生銹的鋼筋,把倉庫大門堵得嚴嚴實實,耕地里的稻草人被推倒,散落的玉米種被踩成泥,遠處居民區的帳篷區傳來砸東西的聲響,有人在喊 “要板房!要糧食!”,暴動的聲浪像潮水般往防務區涌。
劉偉剛在醫院門口安排好周磊的守衛,防務隊副隊長孫浩就拽著他往帳篷里拖,軍帽歪在頭上,語氣里滿是焦躁:“不能硬壓!我妹在居民區住,昨天帳篷漏雨,她抱著孩子凍了一夜,現在發著燒 —— 再不讓步,士兵們的家人都在里面,遲早有人嘩變!”
“讓步?” 劉偉把陳峰的準星拍在桌上,金屬碰撞聲刺耳,“昨天剛放了三個想搶醫療庫的工人,今天就堵倉庫、荒耕地,你讓一步,他們就敢拆防務隊的槍!” 他指著窗外,幾個士兵正對著居民區的騷動猶豫,手里的鋼叉垂在地上,“你看!已經有人動搖了 —— 小鄭他媽在居民區得了肺炎,沒藥治,他剛才跟我請假想送糧,我沒批,他現在就磨洋工!”
兩人的爭吵剛起,通訊兵小吳就跌撞著跑進來,手里的通訊器還在滋滋響:“劉隊!孫隊!東倉庫被搶了!是趙凱的技術組里有人放的水 —— 那人說他爸在耕地里被罷工的人打了,他故意把倉庫的監控關了十分鐘!”
孫浩突然冷笑一聲,拽過通訊器扔在桌上:“看見了?再硬撐下去,咱們自己人先反了!我跟你說,得先給居民區送批帳篷和藥品,把人穩住,再談復工 —— 不然就算壓下去,明天還得反!”
“送?送什么?” 劉偉的拳頭攥得發白,指節抵著桌沿,“總部的物資庫只剩半倉糧,周磊還在昏迷,濟南軍區的支援沒消息 —— 你把帳篷送出去,防務隊的人住哪兒?士兵們喝西北風?” 他突然瞥見孫浩口袋里露出來的紙條,抽出來一看,上面是居民區幾個工頭的簽名,寫著 “只要孫副隊幫著要物資,以后工廠優先給防務隊供零件”,“你跟他們私下串通?!”
孫浩的臉瞬間漲紅,一把搶過紙條揉成團:“我是為了基地!總比你把所有人逼反了強!” 他轉身往外走,“我現在就帶一隊人去給居民區送糧,你愛管不管 —— 要是士兵嘩變,你負全責!”
劉偉剛要追出去,王猛就扛著鋼叉沖進來,軍靴上沾著血:“劉隊!西耕地那邊打起來了!罷工的人把灌溉渠砸了,說‘不給板房就不讓種地’,咱們的人想攔,小鄭居然幫著工人推咱們的人!”
“反了他!” 劉偉抓起桌上的準星,跟著王猛往耕地跑。遠遠就看見小鄭站在工人堆里,手里攥著根木棍,他母親被幾個工人護在后面,臉色慘白。“小鄭!你給我過來!” 劉偉的吼聲穿透騷動,小鄭卻往后退了退,聲音發顫:“劉隊,我媽快不行了,你給我點藥,我就回來 —— 不然我…… 我只能跟他們一起鬧!”
“你敢!” 劉偉剛要上前,孫浩就帶著幾個士兵扛著糧袋跑過來,對著工人喊:“都別鬧了!這是基地批的救濟糧,先分了!板房的事,三天內給答復!” 工人堆里瞬間安靜下來,有人開始搶糧袋,小鄭趕緊扶著母親過去,根本沒看劉偉一眼。
“孫浩!你敢私動戰備糧!” 劉偉沖上去揪住孫浩的衣領,孫浩也紅了眼,一把推開他:“我不動,你就等著看小鄭帶頭反了防務隊?你以為士兵們都跟你一樣,能看著家人餓死病死?” 他指著那些搶糧的工人,“他們里有王猛的同鄉,有趙凱的小學同學 —— 你硬壓,就是把所有人都推到對面!”
趙凱這時抱著損壞的監控設備跑過來,眼鏡上沾著灰:“劉隊,技術組那放水印的人找到了,他說…… 他說孫副隊答應他,只要幫著把倉庫的物資弄出去點,就給他媽安排醫療崗的床位。”
劉偉的腦子 “嗡” 的一聲,轉頭看向孫浩,孫浩卻沒再辯解,只是冷笑:“是又怎么樣?總比你抱著陳峰的破準星,守著個快塌的基地強!”
遠處的居民區突然傳來更響的騷動,有人在喊 “搶防務隊的武器庫!”,王猛剛要帶人防備,就看見幾個士兵站在武器庫門口,手里的槍垂著,根本沒打算攔 —— 他們的家人都在居民區,沒人想對著自己人開槍。
劉偉攥著陳峰的準星,指節泛白,看著眼前的混亂:孫浩在跟工頭商量分物資,小鄭在給母親喂粥,士兵們在武器庫門口猶豫,工人還在砸灌溉渠…… 軍方的內部已經裂成了碎片,有人為權力,有人為家人,有人為私心,沒有誰再提 “守住基地”,只有各自的算計。
他突然想起陳峰以前說的 “軍方是基地的根”,可現在這根,早就被人性的私欲蛀空了。暴動還在繼續,內部的矛盾像毒藤一樣纏上來,比外面的工人更可怕 —— 至少工人的訴求是活下去,而軍方的人,已經開始借著混亂謀私利,把基地的秩序當成交換的籌碼。
醫院方向傳來張嵐的喊聲,劉偉回頭,看見張嵐跑過來,臉色慘白:“周連長的血壓又降了!醫療庫的血漿被人偷了 —— 是技術組的人,說要拿出去換工人的藥品!”
劉偉閉上眼,再睜開時,眼里只剩冰冷的疲憊。他知道,這場暴動,不是被工人鬧起來的,是被軍方內部的私心、是被所有人的貪婪和懦弱推起來的。沒有誰是無辜的,包括他自己 —— 他守著秩序,卻忘了士兵們也有家人;孫浩想著家人,卻忘了基地的底線;小鄭想著母親,卻忘了軍人的職責。
遠處的武器庫傳來砸門聲,孫浩還在跟工頭討價還價,王猛站在原地,鋼叉垂在地上,沒人再聽劉偉的命令。基地的天,好像要徹底塌了,而這塌下來的力量,不是來自外面的喪尸,是來自內部,來自每個人心里那點見不得光的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