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的警笛聲混著雨聲,在空蕩的街道上格外刺耳。我坐在副駕駛座,看著醫護人員給劉姐扎針 —— 輸液管里的藥液一滴滴往下落,她的臉色卻沒好轉多少,依舊通紅,呼吸還是急促。“她的咬傷有點深,病毒已經入血了?!?開車的武警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我們見過不少這樣的病例,抗生素只能暫時壓著,能不能挺過去,還得看她自己的抵抗力。”
我攥著衣角,沒說話。救護車很快拐進小區廣場,劉姐被抬進臨時搭建的醫療帳篷,帳篷外排隊等著看病的人不少,大多是被咬傷或發燒的居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焦慮。一個穿迷彩服的武警走過來,對我敬了個禮:“同志,根據應急疏散方案,健康居民需要轉移到東邊的幸存者基地,現在軍車正好要走,你收拾一下,馬上跟車走。”
我回頭看了眼醫療帳篷,心里有點慌:“那劉姐怎么辦?我能等她醒了再走嗎?” 武警嘆了口氣,指了指遠處的卡車:“基地里有更完善的醫療設備,等她情況穩定,會有人把她送過去的。現在這里要留著接收其他小區的居民,你先去基地,也是幫我們減輕負擔。”
沒辦法,我只能跟著武警往軍車走。卡車的車廂里已經坐了不少人,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每個人手里都攥著簡單的行李,車廂板上沾著泥點,風從縫隙里灌進來,帶著雨水的涼意。我找了個角落坐下,看著車窗外的小區慢慢變小,心里滿是忐忑 —— 不知道劉姐能不能挺過去,也不知道那個幸存者基地到底是什么樣子。
軍車開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停在一個巨大的工廠門口。門口有兩名武警持槍站崗,工廠的鐵門上焊著厚厚的鋼板,旁邊的小門開著,進出的人都要登記。“這里以前是做機械加工的,現在改成幸存者基地了?!?帶我們進來的武警一邊走,一邊介紹,“里面分了住宿區、物資區、醫療區,你們先去住宿區登記,領生活用品?!?/p>
跟著人群往里走,我才發現基地的環境比想象中差得多。工廠的廠房被簡單隔成一個個小隔間,每個隔間里擺著四張上下鋪,鋪著薄薄的稻草墊子,墻角堆著幾床舊被子,被子上還沾著污漬。地上沒有地板,就是裸露的水泥地,沾著不少灰塵,偶爾能看見老鼠從墻角跑過,嚇得幾個孩子尖叫起來。
“先登記,領被子和洗漱用品!” 一個穿藍色馬甲的工作人員喊著,手里拿著個登記本。我走過去,報上名字和住址,他遞給我一床灰撲撲的被子和一個搪瓷缸 —— 搪瓷缸上有個豁口,里面還沾著點水垢?!拔镔Y緊張,將就著用。” 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旁邊的隔間,“你住 3 號隔間,上鋪還有空位。”
我抱著被子走進隔間,里面已經住了三個人:一個中年男人,正坐在床邊擦著一把舊菜刀;一個老太太,在給懷里的孫子喂餅干;還有一個年輕姑娘,靠在墻上玩手機,屏幕亮著,卻沒信號,只是在翻相冊?!靶聛淼??” 中年男人抬頭看了我一眼,語氣冷淡,“上鋪沒人,你趕緊收拾,晚上會冷,多蓋點。”
我點點頭,爬上上鋪,把被子鋪好 —— 稻草墊子硌得慌,被子也有股霉味,只能湊活著躺下來。剛歇了會兒,就聽見外面傳來爭吵聲。我爬下床湊到門口看,是兩個男人在搶一袋方便面:“這是我先看到的!我都一天沒吃飯了!”“憑什么是你的?物資區說了,一人一天只能領一包!” 旁邊的工作人員趕緊過來拉架,手里的登記本都被碰掉了:“別搶!今天的物資剛到,每人都有,再搶就取消你們的領取資格!”
原來基地的物資這么緊張。我心里一沉,摸了摸背包里剩下的半袋面包 —— 早知道剛才在小區多帶點了。正想著,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是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手里拿著個文件夾:“你是從魯商首府(小區)過來的吧?有個叫劉姐的病人,是你鄰居?”
我趕緊點頭,心里一緊:“她怎么樣了?是不是醒了?” 醫生嘆了口氣,把文件夾遞給我:“她的情況不太好,抗生素已經沒用了,高燒退不下去,剛才已經陷入昏迷了。我們想把她轉到基地的醫療區,但醫療區的床位滿了,只能先放在臨時觀察點。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她,說不定她能聽見你的聲音?!?/p>
我跟著醫生往醫療區走,路上看見不少幸存者坐在地上,有的在縫補衣服,有的在撿地上的煙頭,還有的在低聲吵架,整個基地里亂糟糟的,到處都是說話聲、孩子的哭聲,還有遠處傳來的武警訓練聲。醫療區就在工廠的醫務室里,里面擺著幾張舊病床,每張床上都躺著病人,有的在**,有的在昏迷,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藥水的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劉姐躺在最里面的病床上,臉色蒼白,嘴唇干裂,輸液管還插在她的胳膊上,藥液卻已經不滴了?!八齽偛判奶A艘淮危覀儞尵冗^來了,但也只是暫時的?!?醫生站在旁邊,聲音輕得像怕吵醒她,“你跟她說說話吧,說不定能刺激她醒過來?!?/p>
我坐在床邊,握住劉姐的手 —— 她的手冰涼,沒有一點溫度?!皠⒔悖阈研寻。覀兊交亓耍@里有醫生,你肯定能好起來的。” 我哽咽著說,“你不是還想找你老公嗎?你醒了,我們一起找他好不好?”
劉姐的眼皮動了動,卻沒睜開。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哨子聲,有人喊:“所有健康居民到廣場集合!領取今天的晚餐!” 醫生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先去領飯吧,我在這里看著她?!?我看著劉姐,舍不得走,可肚子餓得咕咕叫,只能慢慢站起來,一步三回頭地往廣場走。
廣場上已經排起了長隊,每個人手里都拿著搪瓷缸,工作人員正從卡車上往下搬桶裝方便面 —— 這就是今天的晚餐。我跟著隊伍慢慢走,心里滿是無奈:原來這就是幸存者基地的生活,沒有想象中的安全舒適,只有簡陋的住處、緊缺的物資,還有隨時可能失去生命的恐懼。我不知道劉姐能不能挺過去,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基地里能活多久,只知道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活著,等著雨停,等著情況變好的那一天。
跟著隊伍挪動時,耳邊一直飄著其他幸存者的議論 —— 有人攥著臺掉漆的收音機,斷斷續續收聽到本地應急頻道的消息,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卻格外清晰:“經專家初步判定,此次爆發的為未知變異病毒,傳播途徑以體液接觸為主。體質較弱者感染后,會出現高燒、昏迷癥狀,最終多因器官衰竭死亡;體質較強者感染后,病毒會侵蝕神經系統,導致行為失控、生理機能異化,成為具有極強攻擊性的‘喪尸’……”
“喪尸”—— 這兩個字比之前模糊的 “東西” 更刺耳,我攥著方便面桶的手指緊了緊,想起劉姐胳膊上深可見肉的咬痕,還有她從昨晚就沒退下去的高燒,心里那點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
領完干嚼的方便面,剛走到醫療區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急促的喊聲:“心電監護儀報警!快拿除顫儀!” 是穿白大褂的醫生在喊。我加快腳步湊過去,透過門縫看見劉姐躺在病床上,心電圖屏幕上的線快成了一條平線,她臉色白得像張紙,嘴唇干裂得起了皮,之前包扎傷口的紗布下,隱約能看見皮膚已經發暗,透著不正常的灰紫色。
“血壓 60/40,心率只剩 20 了!” 護士的聲音帶著慌,除顫儀貼在劉姐胸口,“砰” 的一聲,她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可心電圖依舊沒什么起伏。醫生盯著屏幕看了三秒,嘆口氣擺擺手:“停吧,她體質太弱,器官已經衰竭了。”
我站在門口沒動 —— 畢竟只是住同一棟樓的普通鄰居,能把她從單元樓帶到基地,已經算盡了力。幾個醫護人員開始收拾器械,準備填遺體登記卡,就在這時,病床上的劉姐突然動了 —— 她的手指微微蜷縮,幅度很小,卻被眼尖的護士抓了個正著:“哎!她手動了!”
我往前湊了兩步,看見劉姐的眼皮開始快速顫動,像是在掙扎著醒過來。醫生皺著眉走過去,剛要伸手探她的鼻息,劉姐突然猛地睜開眼 —— 那根本不是活人的眼睛,眼白里爬滿了血絲,瞳孔縮成針尖大的一點,泛著渾濁的紅光,像蒙了層血霧。
“小心!是喪尸!” 我下意識喊了一聲,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沉。話音還沒落地,劉姐突然從床上彈坐起來,動作僵硬得像生銹的齒輪,臉頰上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紫、潰爛,一小塊腐肉順著下巴往下掉,之前包扎傷口的紗布被掙得稀碎,露出里面發黑流膿的肌肉。她張著嘴,發出 “嗬嗬” 的怪聲,帶著血絲的涎水順著嘴角往下淌,朝著離她最近的護士撲過去。
護士嚇得往后退,腳腕絆在器械車的輪子上,“嘩啦” 一聲,聽診器、針管撒了一地。醫生反應快,一把抄起旁邊的金屬托盤,死死頂在劉姐胸前 ——“砰” 的一聲悶響,劉姐被頂得晃了晃,卻沒停下,反而更兇地嘶吼著,指甲在托盤上抓出 “吱呀” 的刺耳劃痕,指縫里還沾著自己潰爛的皮肉。
“應急呼叫!醫療區 C 區出現喪尸異變!請求支援!” 醫生一邊抵著托盤,一邊按了腰間的呼叫器,聲音穩得沒一絲顫。我站在原地沒動,看著劉姐那張爛得面目全非的臉,還有她通紅的眼睛,終于明白收音機里說的 “體質差異” 是什么意思 —— 她沒徹底死,反而變成了那種會咬人的怪物。
不過十幾秒,外面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個穿迷彩服的武警沖了進來,手里握著加裝了長柄的防暴叉,腰間還別著電擊棍?!巴撕螅 ?領頭的武警喊了一聲,話音未落,防暴叉已經精準地叉住了劉姐的肩膀,另一個武警快速繞到病床另一側,用防暴叉頂住她的腰,兩人合力把她按在病床上,動作干脆得沒一點拖泥帶水。
劉姐還在瘋狂掙扎,嘶吼聲震得人耳朵發疼,臉頰上又掉下來一小塊腐肉,落在床單上,洇出深色的污漬?!敖壘o!” 領頭的武警從背包里掏出專用的束縛帶 —— 比普通繩子粗一倍,還帶著防滑紋路,兩人三兩下就把劉姐的手腳牢牢捆在病床欄桿上,連她的胸口都勒了一道,確保她沒法再撲動。
“醫療區隔離通道已打開,我們現在轉移。” 武警對著對講機說完,兩人抬起病床,朝著醫療區深處的隔離門走,劉姐的指甲在床沿上刮出一道道白痕,留下一路帶著血絲的涎水,嘶吼聲漸漸被隔離門關閉的聲音蓋住。
醫療室里靜下來,只剩下散落的器械和床單上那塊深色的污漬。醫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我擺擺手:“你先出去吧,這里要做終末消毒。” 我點點頭,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 —— 那張病床上,劉姐躺過的地方,污漬像一塊洗不掉的印子,透著說不出的瘆人。
回到 3 號隔間,老王正蹲在墻角擦他那把舊菜刀,刀刃被擦得發亮??匆娢疫M來,他抬頭問了句:“你那鄰居沒挺過來?”“嗯,” 我把手里沒吃的方便面放在床沿,“不僅沒挺過來,還變成喪尸了。”
老王擦刀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我時眼里多了點凝重:“這么快?武警來得倒及時,要是晚幾秒,那護士恐怕就遭殃了。” 我沒接話,靠在床架上,想起剛才武警那套干脆利落的動作 —— 防暴叉、專用束縛帶,還有十幾秒就趕到的速度,看來基地早就做好了應對喪尸異變的準備。
沒過多久,基地的廣播響了,還是之前那個應急頻道的聲音,這次說得更具體:“請所有居民注意,若身邊有人出現高燒昏迷后蘇醒、行為異常、皮膚腐爛等情況,立即按下房間內的紅色呼叫器,切勿近距離接觸!喪尸異變后具有極強攻擊性,一旦被咬傷,需立即前往醫療區清創,延遲處置將有生命危險……”
廣播聲在空曠的廠房里回蕩,隔間里的年輕姑娘停下了翻相冊的手,手指捏著照片邊緣發白;老太太把懷里的孫子抱得更緊,下巴抵著孩子的頭頂,沒說話。老王收起菜刀,摸出煙盒里最后一根煙,沒點燃,只是夾在手指間轉著。我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心里清楚 —— 基地里的安全只是相對的,只要還有喪尸,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就沒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