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雪壓抑太久的痛苦與仇恨如火山爆發,凄厲的悲鳴瞬間撕裂遺跡古殿的黑暗沉寂;
天機子悄然現身,以超凡力量壓制了遺跡深處躁動的符文,平息了一切波動;
他指引柳若雪通過神秘鏡面看見李云天正被魔族追殺、瀕臨絕境的影像;
臨別時贈予蘊含指引的玉石,最終要她捫心自問“你為何而戰“才肯真正結盟。
那撕裂黑暗、飽蘸著無盡血淚和熔巖般憤怒的凄厲嘯聲,沖出柳若雪的喉嚨,震得整個冰冷空曠的神殿嗡嗡回響。它卷過石壁上的古舊符文,激得那些沉寂的線條驟然亮起,幽藍光芒扭曲躁動,空間蕩開無形漣漪,石壁與穹頂的灰塵簌簌而落。
嘯聲刺破耳膜般的銳利,攪動著神殿內凝聚萬載的冰冷死寂。仿佛一塊巨石砸進深不見底的寒潭,激蕩起渾濁的波瀾。石壁上那些古老、扭曲的符文,原本只是如同沉睡疤痕般黯淡無光,此刻卻因這飽含極致痛苦與毀滅意志的聲音而驟然驚醒!幽藍的光火在刻痕內部猛地爆燃、竄動、扭曲,像極了被投入滾油的瘋狂活物。
整座宏偉神殿的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仿佛堅固無比的巖石也在這狂暴能量的沖擊下化作無形的軟泥,扭曲,波動。灰塵和碎屑從高不可及的穹頂簌簌落下,如同降下一場灰黑色的嘆息之雨。
柳若雪的身體弓如繃緊欲斷的弓弦,每一塊肌肉都在仇恨的烈火中痙攣顫抖。青陽鎮的沖天黑煙、父母被撕裂前那模糊的呼喊、魔族爪牙令人作嘔的獰笑……還有李云天……他最后那不知真相下溫暖的笑容……所有的痛、所有的恨、所有被壓抑到骨髓深處的毀滅欲,終于找到了宣泄的閘門,如同決堤的天河洪流,隨著那一聲泣血的長嘯奔涌而出!
靈魂仿佛正在被嘯聲帶來的力量從內部撕裂、重塑。某種熾熱而兇戾的東西,在血脈深處被徹底喚醒,化作奔騰的巖漿咆哮著沖撞四肢百骸,每一絲肌理都在劇烈顫抖。這不是凡人能夠容納的怒火,這是將要燃盡自我的業火!
突然——
就像被一只看不見的巨手猛地扼住咽喉,一切狂暴的聲浪、刺眼的光華、空間的扭曲,盡皆被強行抹平。
靜。
死寂。純粹、厚重、如同冰封萬載寒淵的絕對寂靜,取代了一切。
前一秒還是能量沸騰、塵埃飛揚的混亂風暴中心,此刻卻凝固成一塊巨大的、靜止的琥珀。仿佛時間本身被無形的手按下了休止符。那些符文中劇烈閃耀的幽藍光芒,如同被潑了水的火焰,從扭曲猙獰的狀態瞬間蜷縮,變回了壁上沉寂的、發著微弱微光的刻痕。空間的**和震動更是戛然而止,如同從未發生。落下的灰塵凝固在半空,維持著墜落的姿態,再無一絲一毫的移動。
寂靜的力量并非虛無,而是一種有實質的沉淀。它像冰冷的流水,又像萬載玄冰凝聚的實質結界,無聲無息地籠罩下來,侵入四肢百骸。柳若雪周身那足以將巖石燃成灰燼的熾熱殺意,如同撞上了無可抗拒的極地寒流,瞬間僵硬、凍結。
燃燒的血液猛地冷卻,奔騰的力量如墜冰窟深淵,四肢的顫抖被強行按捺。一種源自生命本能最深處的、面對無法理解之存在的戰栗感,從靈魂深處炸開。剛才還咆哮著要焚毀一切的憤怒,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空虛和對這瞬間降臨的、主宰般寧靜的極度警覺。
她急促而紊亂的喘息被死死壓在喉嚨深處,全身繃緊,仿佛被釘在原地的獵物,慢慢轉動僵硬無比的脖頸。
神殿最深處,被無數古老扭曲符文覆蓋的幽暗角落。
一個身影不知何時立在那里。
光線似乎被無形力場扭曲著向那人影坍縮,使他的輪廓呈現出一片奇異的朦朧。無法分辨年齡,面容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一種超脫了時間的厚重感。他沒有冠冕,沒有華服,只有一襲簡樸至極的深灰布袍,寬大得幾乎融入那片絕對寂靜的陰影里。布袍的邊緣有難以辨認的、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的黯淡光痕緩緩流動。
他僅僅是站在那里,就如同風暴眼中唯一絕對的靜止點,是整個混亂宇宙最終收束的奇點。柳若雪瘋狂爆發的靈魂風暴,在他面前顯得如此渺小而喧囂。
“恨如焚風,其勢滔天。”一個聲音響起,沒有源頭,仿佛直接在腦海最深處生成,又或是整個寂靜空間本身在低語。語調異常平緩,字句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洞悉萬物的蒼老,每一個音節落下,都讓柳若雪心頭的灼熱溫度再冷一分,“然焚風席卷,只會掃清表面,露出的根基,依舊深埋焦土之下。”那雙模糊面容上唯一清晰的存在——仿佛蘊含了整個宇宙星辰誕生與湮滅的雙眸——安靜地注視著柳若雪,深邃得要將她所有的秘密都吸入其中。
被這雙超越凡塵的眼睛凝視,柳若雪感到了某種無法遮掩的**。靈魂深處剛剛爆發過的巖漿余燼被這目光一觸,瞬間冰封,繼而是一種被徹底看透的寒意。
“你……你是誰?”柳若雪的聲音嘶啞干澀,嘴唇的皮膚干得幾乎要撕裂開。喉嚨深處如同砂紙摩擦,方才那聲撕裂靈魂的咆哮似乎耗盡了所有水分。那身影散發出的無形力量仍在壓制著她,體內的熱血奔騰被迫停滯的滯澀感依然存在,肌肉緊繃如石,但一種強韌的意識正頑強地突破這層束縛。
她咬緊牙關,抵抗著那股從四周空間和對方目光中彌漫出來的無形沉眠般的壓力,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絲痛楚帶來奇異的清醒。這是遺跡,是神祇的遺物!眼前之人,是敵?是友?亦或是……更古老、更冰冷的存在?疑惑如同藤蔓纏上心房。
那雙深邃如古井、倒映著億萬星辰生滅的眼眸,沒有因柳若雪的質問而泛起一絲漣漪。他只是微微側過身,目光投向側方一處看起來與其他墻壁毫無差異的石壁。那石壁古樸粗糙,深褐色的紋理流淌著歲月的痕跡,表面同樣攀附著一些微光符文,但與其它墻壁相比,顯得更加黯淡沉寂。
灰袍人影抬起了一只手掌。那手掌修長而穩定,皮膚光澤溫潤,透露出與其滄桑氣息并不相符的生命活力。他的指尖在空氣中極其緩慢地劃動,仿佛在牽引某種肉眼無法窺見的“弦”,動作簡潔到極致,卻又帶著令人屏息的韻律。指尖滑過的虛空,留下了一抹黯淡如同隨時會熄滅的灰燼般的軌跡。
無聲無息。但柳若雪分明感到,一股無形的龐大波動正順著他指尖引導的方向,潮水般涌向那面看似平凡的墻壁。
墻上那些近乎熄滅的黯淡符文,毫無征兆地亮了!
嗡……
微不可察的震顫感沿著腳底傳來,極低的、卻直抵靈魂深處的震動蜂鳴。那不是用耳朵捕捉到的聲音,而是骨頭和神經感知的本能共鳴。
幽藍的光芒在古老的符文刻痕中再次流淌起來,像被驚醒的冰冷河流。然而這次的光芒,沒有之前的狂亂、暴戾與掙扎感。它們如同被賦予靈魂的液態藍水晶,變得溫順、凝練、穩定,依照某種超越凡俗理解的深邃規律,在石刻的脈絡中安靜地蜿蜒、穿梭、彼此勾連。
光線在符文的節點處匯聚、增強、旋轉,如同深邃的微型漩渦,散發著難以言喻的神秘美感,最終又平穩地流向更深處更復雜的連接之中。
就在此時,墻壁中心位置,一個柳若雪之前完全沒有留意的奇異印記,在穩定流淌的藍光滋養下,也亮了起來。
那印記異常復雜。
無數個細小的、扭曲如蝌蚪般的神秘符號以違背常理的幾何角度重疊、交錯、套嵌,構成一個比磨盤稍大、散發著微弱金光卻令人莫名心悸的巨大圖案。它并非平面,層層疊疊的符號似乎正在極其緩慢地自行流轉、沉浮。
當柳若雪的目光觸及這核心印記的瞬間,異變陡生!
她的心臟毫無預兆地劇烈絞痛!
那感覺來得如此迅猛而狂暴,仿佛有一只冰冷的鐵爪狠狠攥住了她的心室,用力擠壓。她眼前猛然一黑,幾乎窒息。一陣劇烈的、冰冷的、如同生銹齒輪相互絞磨般令人牙酸的“吱嘎”聲,強行灌入她的腦海深處!那聲音伴隨著無數重疊而扭曲的破碎畫面——黑暗的天空、傾頹的高塔、遮天蔽日的巨大殘破羽翼、以及一雙飽含無盡怨毒與瘋狂的血色巨瞳!
“呃——!”柳若雪痛哼一聲,額頭瞬間布滿冷汗,身體晃了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一只手猛地捂住心口,指關節用力得發白,指甲刺入皮肉也渾然不覺。
“古神……之楔……”四個冰冷的音節從未知之處幽幽地滾落,低沉而清晰,蘊含著洞察一切的冷漠與蒼涼,又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沉睡了無數紀元又被驚醒的古老警覺。
“又是……那種感覺……”柳若雪的聲音從牙縫里嘶出,胸口窒息的冰冷余悸仍在抽搐,腦海中強行闖入的恐怖影像碎片還未完全消散,她艱難地喘息,“之前在祭壇……還有云天明哥失蹤那晚……這到底是什么?!”
她猛地抬頭,帶著劫后余生的余悸和強烈的驚疑,直直地望向那灰袍人影。
灰袍人沒有看柳若雪。他的視線依舊落在那面石壁上,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巖石與流轉的符文,投向虛無縹緲之處,又似乎只是在沉思。殿內的寂靜如同墨汁在緩慢洇開,沉重而龐大,唯有石壁上金色符印緩慢流轉時發出的微弱蜂鳴,像是時間在這片凝結空間中極其遲緩的呼吸脈動。
“古神之楔,蝕魂噬命……”灰袍人終于再次開口,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時空之外,每一個字都帶著歲月的回響,“非它選中之人,妄窺其秘……神智頃刻崩毀,血肉皆成祭品……凡塵之魂,承受不起。”
他頓了頓,袍袖間那道不斷湮滅重生的光流悄然加快了一分速度,周圍的靜默似乎也隨之泛起一絲幾不可察的漣漪。
柳若雪的心猛地懸起,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又是“選中之人”?云天明哥在祭壇被金光吞沒的情景在她腦中反復閃現。她忍不住追問:“被選中……李云天他——”
灰袍人的面容依舊模糊在不可捉摸的光影里,但柳若雪敏銳地捕捉到,當“李云天”三字出口的瞬間,對方那雙承載著宇宙星辰般浩瀚滄桑的瞳孔深處,似乎掠過了一縷極其短暫、卻又復雜莫測的微光——非是純粹的淡漠,更像是某種洞察早已確知命運的深邃了然,沉靜無波的海面下掠過一絲潛流。
“生如蜉蝣,亦有向死之翼。”灰袍人的話依然平緩,卻像一把無形錐子,輕易貫穿進柳若雪內心最隱秘的角落,“你心中所系那人,在生死邊界飛旋、墜落……你的恨、你的尋、你的執念,是他此刻墜落時唯一照見的光……但它是否足以點燃沉淪者的靈魂,將他從永恒的墜落深淵中拉回?”每一個字落下,都令柳若雪的心臟緊縮一分。李云天還活著,但他正游走在最黑暗的邊緣!那個“墜落的深淵”讓她渾身發冷。
話音剛落,灰袍人似乎做了個極其微小的動作——也許是袍袖間那奇異的明滅光流更明亮了半分,也許是腳下寂靜結界的紋理發生了某種更深的凹陷。他身前不遠處的空間,那片原本除了靜謐、符文微光和漂浮灰塵外別無他物的虛空,突然毫無征兆地漾起水波般的漣漪!
空氣瞬間凝固又融化、剝離又重組。一圈圈清晰的、由淡藍光芒描繪出的同心圓憑空浮現、旋轉、擴散,又在中心區域瞬間塌縮、凝聚。
一面鏡子,毫無依托地懸在了空氣里。
鏡框古樸,由某種毫無光澤卻隱隱散發著吸攝心魄力量的暗沉金屬鑄成,布滿極其細膩難以辨識的螺旋紋路,似乎暗示著某種循環與吞噬的奧秘。鏡面本身,卻奇異地并非透明。它如同最深沉寒潭底部凍結了億萬載的玄冰之核,呈現一種混沌、粘稠、仿佛有物質緩慢旋轉、不斷沉淀又蒸發的怪異質感。
柳若雪的視線一觸及這面憑空出現的鏡面,目光立刻像是被無形的磁力釘死粘牢,再也無法移開分毫!仿佛鏡框深處有無數只看不見的手攥緊了她的眼球,拖拽著她的整個意識向著那團混沌寒冷的迷霧狠狠沉去!
靈魂深處的抵抗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鏡中混沌的物質深處,陡然間卷起一個巨大的漩渦!
光影瞬間被強行壓縮、剝離!
一片荒蕪貧瘠的土地瞬間充滿視野。天空是凝固的暗沉鐵灰色,厚重的鉛云低沉地壓在頭頂,仿佛隨時都會崩塌墜落。大地是龜裂的焦土,黑色的塵埃彌漫在空中,像無數死去的蟲子尸體聚成的霧霾。嶙峋如巨獸猙獰脊椎的黑色怪石毫無生機地散布在視野內,風嗚咽著,在亂石罅隙中穿過,帶起一陣陣腐朽塵土的氣息。
“追!他往那邊去了!氣息不會錯!”
“耗死他!神諭計劃的成果必須回收!”
“區區凡人,竟敢竊取吾主之力,殺無赦!”
陰冷嗜血的嘶喊穿透鏡面!三道迅捷如鬼魅、縈繞著濃稠黑紫色魔氣的矮小身影,如同貼著地面飛射的毒箭,正以恐怖的高速撲向……鏡面視覺聚焦的中心!
那是……
柳若雪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心臟如被冰錐狠狠貫穿!
一個熟悉到靈魂深處都在悸動的身影,就在那片焦土亂石之中踉蹌奔逃!
破碎染血、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上衣,襤褸不堪,布滿利爪撕扯的破口。他的一只手臂以極其不自然的角度軟垂在身側,裸露的手掌和滿是血痕的皮膚上密布著結痂未愈的恐怖傷口和剛剛撕裂的新創,血跡斑斑。每一次邁步都顯得異常沉重痛苦,雙腿如同灌了沉重的鉛塊,身軀劇烈搖晃不穩,仿佛隨時都會一頭栽倒在地。
是李云天!那個曾經在云海城擂臺上傲然挺立的身影,那個在祭壇上被金光吞噬的身影!此刻竟像一頭被無盡獵犬瘋狂追趕、徹底逼入絕境的絕望野獸!
他身上密布深可見骨的傷痕,裸露的皮膚上交錯著無數猙獰血口,每一步都踏碎血印。
那些追擊者越來越近,獠牙畢露!
“呃啊!”鏡中的李云天驟然發出一聲壓抑痛楚的嘶吼。他被腳下的嶙峋怪石狠狠絆倒!沉重的身軀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撲倒,砸起一片嗆人的焦黑塵埃。追擊者的獰笑和血腥氣息幾乎已經貼到了他的后背!死神鐮刀的冰冷刃鋒已經抵上喉管!
“不——!!”柳若雪的尖叫不受控制地沖出喉嚨!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靈魂深處被撕裂的痛楚、眼睜睜看著最重要的人即將隕滅在眼前的極致絕望和憤怒瞬間吞噬了所有的理智!身體被一股爆炸性的本能推動!腰間的匕首不知何時已緊握在手,鋒刃閃出一點寒星。柳若雪的瞳孔縮如針尖,身體瞬間化為離弦之箭,完全無視了自身與鏡面虛像之間存在的天塹鴻溝,朝著鏡中那片地獄景象猛沖而去!匕首的冷光在神殿的死寂空氣中拖拽出一道筆直的、充滿毀滅意志的流芒,目標直取鏡頭前那個魔族追獵者猙獰的頸項!
轟!
無形壁壘!
一面看不見、卻宛如神山亙古屹立的巍然力場瞬間擋在柳若雪身前!
她的沖勢有多狂暴,此刻撞擊的反震之力就有多么慘烈!匕首刺在空處,爆發出金鐵交鳴的刺耳巨響!狂暴的力量順著匕首反沖,如同被萬斤巨錘正面砸中!柳若雪只覺一股難以形容的、沉重冰冷的巨力順著匕首狠狠轟入手臂、肩膀、乃至貫穿整個胸膛!骨頭都在**!氣血瘋狂逆沖!五臟六腑瞬間移位!喉嚨涌上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腥甜!
“噗——”
鮮血如同被強行擠壓的花蕊,混合著破碎的音節從她口中狂噴而出,在絕對寂靜的空氣中顯得無比刺目!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向后拋飛,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布滿灰塵的神殿地面上!每一寸骨頭都在叫囂著散架的劇痛!視野瞬間被大片濃稠黑暗侵蝕,她只能趴在地上急促地嗆咳,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撕裂胸腔的劇痛和鐵銹味。匕首脫手飛出,在遠處冰冷石面上撞擊出幾聲清脆絕望的回響,兀自震顫不已。
現實與虛妄的慘烈碰撞,讓柳若雪的沖勢被絕望吞噬——她的身體離那冰冷的鏡面還隔著難以跨越的現實距離,神殿的景象瞬間重新凝固成靜止的布景。她粗重破碎的喘息在死寂中異常刺耳,眼前陣陣發黑。
鏡面中那片焦灼絕望的景象依舊在進行。影像深處,李云天似乎被某種巨大的痛苦狠狠貫穿著靈魂,身體蜷縮著發出無聲的劇烈顫抖!他的牙齒死死咬進下唇,滲出刺目的鮮紅。身體繃緊得如同即將斷裂的弓弦。
那些可怖的追擊者已至他身前!其中一名最為迅疾如電的矮小魔族身影猛地躍起!繚繞著腐臭黑氣、銳利如精鋼鍛造的指爪,挾帶著撕裂空氣的凄厲尖嘯,毫無憐憫地朝著李云天軟垂受傷的肩背處兇狠抓下!利爪劃出的暗紫色軌跡在空中拉長殘影!這一擊若中,必能將他肩骨捏碎甚至整個貫穿!
絕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并非來自鏡中地獄,而是柳若雪眼前的大殿深處!頭頂高聳的穹頂仿佛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無數巨大的、覆蓋著滄桑苔蘚的巨石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驟然移位!
一道熾盛到極致、充滿了純粹破壞力的金色光柱,如同?神祇投下的憤怒長矛,自殿堂核心逆沖而上,瞬間貫穿了顫栗的穹頂!破碎的巨石被難以想象的能量湮滅成齏粉,刺目的金光照亮了每一寸幽暗角落,也將柳若雪蒼白驚愕的臉龐映得纖毫畢現。刺耳的撕裂聲在她耳中鼓蕩,腳下的地面如同活物般猛烈抽搐。龜裂的紋路像蛛網般在巨大的石柱和地面蔓延開去。
她幾乎被狂暴的氣浪掀翻在地,本能地閃向一根尚且穩固的巨柱之后。視野被漫天傾瀉的碎石雨淹沒,這些殿宇的骨骼燃燒著金焰,如同煉獄里墜下的流星,狠狠砸落四周!煙塵如狂潮般翻騰洶涌,裹挾著毀滅的氣息將她包圍,整個大殿仿佛正被一雙無形的巨手肆意揉捏,在**中瀕臨崩潰。
就在這山崩地裂的狂暴中心,那道洞穿穹頂的金色光柱倏然一閃,竟仿佛耗盡了所有威能,毫無征兆地熄滅了。驟然的黑暗中,只余下石塊滾落的轟響和穹頂破洞外灌進來的、帶著死寂味道的風,以及那如同死鯨巨口般張開的恐怖窟窿,證明著剛才那滅世一擊并非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