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最大的幻覺便是認為自己所看到的就是真實。”卡爾卡冷笑的瞥視著里昂說道:“在你們相對認知學派的眼中,不同事物在認知間的差異便是造成污染的原因,也因此,你們設計了標準化的解譯模板,來供解靈師們安全的解褻瀆之語。”
“但很顯然,這只是你們對外的說辭罷了,你們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誰也不知道。”
“這份古代菌群落的舊言就是最好的證據,以標準模板的靈質解析翻譯出來的內容與他翻譯出來的內容簡直是天翻地別。”
“里昂,你說如果我將這件事宣傳出去,你們相對認知學派會不會遭受來自其他學派的討伐?”
“畢竟,你們一直在為我們提供錯誤的解譯內容,眾多靈質研究的基礎,以及解靈師這一重要的職業,全部都建立在一個虛假的論題上,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學術造假。”卡爾卡充滿壓迫感的對里昂說道。
然而,面對卡爾卡的指控,里昂卻是不慌不忙地微笑道:
“卡爾卡女士,你的說辭并不能威脅到我,你我都知道,模糊的喻言與完整的著作之間存在極大的差別。”
“通過標準化解譯模板所解譯出來的褻瀆文字總是充滿概括性與模糊不清的表述,但你不能說它就是錯的。這既是為了保證解靈師的安全,也是為了防止褻瀆之語本身的污染擴散。”
“而諾恩教授則不一樣,他是我們之中最優秀的那一個,在靈質解析上,學派內無人敢與他媲美。”
卡爾卡瞇著眼睛,反問道:“難道你是想說,這污染靈性的菌落才是舊言集上真正的描述的東西?”
“關于這一點,誰也無法保證,畢竟我們都沒有它的原典,不是嗎?從褻瀆中摘錄下來的句段總是會出現扭曲和歧義,我們只能盡量解譯它原本的意思。”里昂校長留有余地的說道。
里昂作為一個學者的同時,他也是一位富有政治思維的政治家,畢竟坐在這個位置上,沒有一點政治嗅覺可不行。
“嚯,你這老頭還真會給自己找補,行了,我說不過你,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卡爾卡咧嘴道。
卡爾卡不打算再繼續糾纏下去了,這完全是在浪費時間,雖說因為舊言集上的偏差而找到了諾恩這里,但是在沒有原典的情況下,誰也無法證明諾恩的解譯是對是錯,甚至是說,即便擁有原典,也沒人能做到如諾恩這樣的解譯。
也許他真的只是按照摘錄翻譯出了舊言集最原始的意思,又或者他憑空捏造出了一個腐潰的菌落,但沒有原典的對照,事實的真相誰又知道呢?
不過,對于卡爾卡來說,她更愿意相信前一種可能,那就是諾恩的確有著非同尋常的天賦,是靈質解析方面的天才。畢竟如果不是這樣,那事實的真相未免有些太過恐怖了。
卡爾卡甚至不敢去細想那種可能。
收起了培養皿中的樣本,卡爾卡甩了甩長長的袖子,對著兩人說道:“既然如此,我也沒其他事了,諾恩教授,很高興今天能夠見到你,相信未來我們也會有合作的機會,我會期待下一次見面。”
她友好的對諾恩說完后,轉向里昂,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
“至于你,里昂校長,我不喜歡把精力放在旁門左道的學者,如果你還有追求真理的熱情,就不應該把精力放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校長座椅上,你已經沉寂了快一年的時間了,如果不是你今天出現,我或許都快把你忘了。”
里昂只是保持著微笑,什么也沒說。
卡爾卡則直接轉身離開,在離開前,她的余光掃過諾恩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
走在這座被譽為靈覺者殿堂的巨大校園里,卡爾卡感受著來自學生青春時的躁動,他們無憂無慮,不明白何為恐懼。
質種學派為密斯卡托尼克大學構建了象牙塔的秘儀,這秘儀隔絕了人對腐潰和污穢感知,正如無痛患者一樣,哪怕鋒利的尖刀刺入了他的骨髓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但那份對靈質的傷害卻是切實的落在了學生的身上。污染會被積累下來,直至他們清醒的那一刻。
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無法克制自己不去猜想,當秘儀的靈性照耀在她的靈質上時,她本可以屏蔽這種來自外界的干擾,但現在,她要借用這消弭恐懼的秘儀,來完成她的猜想。
為什么,為什么自己不敢去思考那第二種可能。
如果諾恩·莫斯里亞的確是通過靈質解譯古代菌群落的舊言而創造出來了一種全新的腐潰物種,那這能代表著什么?
沒錯,消弭掉名為恐懼的情緒,探索那不可想象的可能性。
思考,思考!
創造了腐潰的物種,古代菌群落的舊言,它們之間有什么聯系?
相對認知學派認為污染來源于認知上的差異,我們無法認知的事物便成為了我們眼中的污染。
諸神想要將世界捏塑成祂理想的樣子,但對于人類而言,那就是扭曲與癲狂。
污染是雙向的,當兩種靈質交互,它們會彼此侵蝕對方,但在這一過程中,總會有一方作為主導,正如那個莉莉薇婭一樣,她侵蝕了別人的靈質,她吞噬了別人的靈質,雖然被他人的靈質給些許污染,但毫無疑問在這樣一場相互侵蝕的過程中,她是主導的一方。
一滴墨水滴入水杯會污染水質,但如果是滴入大海呢?
不對,若是按照污染來比喻,那么他不應該是大海,而是那些負責污染水質的墨水。
沒錯,他才是污染!
他的靈質就如同墨水一樣,他污染了古代菌群落的舊言摘錄,我將其拼湊出來的舊言集是經過他污染后的產物。
可是,究竟是什么樣的存在,才能做到這種事情,要知道古代菌群落的舊言可并非尋常的古籍,而是一本徹頭徹尾的褻瀆之書。
卡爾卡恍惚間抬起頭顱,向著天空仰望,深月的光澤照耀在她的身上。
“...是腐潰的諸神。”
一聲嘆息從她的耳邊傳來。
卡爾卡猛然回過神來,她升騰起自身的靈質打算創載屏障,但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她看見了一只長著八顆紅眼的腐鳥,瘡痍的身軀在濃水中潰爛,胸腔骨從它的軀干上倒立生長,刺破了那腐潰的血肉,禿鷲一般長長的脖子被無情折斷,頭顱倒懸的朝她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