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遁入了濃稠的黑暗,周遭寂靜無聲,足下也觸不到實地,只能任由身體一直往深處墜落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南瑾才漸漸可以聽得耳邊的動靜。
有人在笑,
許多人在笑。
那笑聲一點點清晰起來,催得她睜開了發(fā)沉的眼皮。
眼前的光線刺眼而模糊。
視線尚未完全聚焦,只能依稀分辨出窗外天色已暗,唯是殿內(nèi)燭火通明,耀得人影重重。
“娘娘醒了!”
采頡歡喜的聲音落入南瑾耳中。
霎時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來。
南瑾這才看清,沈晏辭就坐在她的榻邊,正目光灼灼注視著她。
稍遠處,站著順妃、嘉嬪、榮嬪,還有幾名平日里與她相熟的貴人。
見她醒來,眾人眼角眉梢皆是歡喜。
順妃含笑道:“瑾嬪妹妹可算醒了。皇上一直都守著你,實在擔(dān)心得很。”
沈晏辭沒有理會旁人,他只是握住南瑾的手,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瑾兒,辛苦你。你為朕平安誕下了一位公主!”
話音方落,恭候在側(cè)的乳母立刻抱著一個包裹得嚴(yán)實的襁褓,笑著湊近榻前。
沈晏辭小心地扶起南瑾虛弱的身體,
南瑾半靠在他懷中,目光落在孩子臉上。
孩子真小啊,
稀疏的胎發(fā)貼在粉紅的頭皮上,小小的眉頭微微蹙著,眼睛還不能完全睜開,只露出細細的一條縫。
小而柔軟的手無意識地伸在襁褓外,輕輕地抓握著空氣。
她就這樣安靜地依偎在乳母懷中,不哭也不鬧。
有無邊的喜悅?cè)缤瑴嘏南靼愠涑庵翔乃闹俸 ?/p>
剎那間,仿佛所有的疲倦都被一掃而空。
她甚至有些恍惚,一時不能自信,
眼前這個小小的人兒,竟當(dāng)真是從她腹中誕下的?
從今往后,她便也成了母親了?
乳母將襁褓湊得更近些,笑道:“娘娘抱抱小公主吧?”
南瑾下意識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襁褓的邊緣。
卻才接觸到孩子柔軟的身體,就本能地收了手。
她生怕自己留了一寸的指甲會傷著孩子,只得笑著怯怯道:
“我.....我不敢。”
沈晏辭見狀忍俊不禁,輕輕攬了攬南瑾的肩,
“你剛生產(chǎn)完,身子還虛著。看過孩子,知道她平安康健就好,仔細抱了這小家伙還要鬧騰她母妃呢。”
他撫過孩子肉嘟嘟的臉頰,眼角眉梢盡是藏不住的寵溺,
“瞧瞧,眉眼像朕,鼻唇像你,咱們的女兒往后定是要出落成個大美人了~”
說著又吩咐乳母將公主抱下去好生照顧著。
見過孩子平安,南瑾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到了實處。
她余光環(huán)視四下,卻不見皇后身影,便急著問沈晏辭,“皇后娘娘呢?”
沈晏辭攬著她肩膀的手臂緊了緊,溫聲笑道:
“皇后一直守著你,直到親眼見你母女平安才肯安心。她月份大了,產(chǎn)期就在跟前,朕便送了她回去讓她安心靜養(yǎng)。”
說話間,一眾后妃在順妃的帶領(lǐng)下,齊齊上前一步,齊聲道:
“臣(嬪)妾等恭賀皇上,恭賀瑾嬪,喜得貴女!”
沈晏辭龍顏大悅,朗聲笑道:
“此乃闔宮同喜之幸事!傳朕旨意,承乾宮上下宮人賞三個月月例。六宮余下宮人,皆得休沐兩日,同沐天恩!”
旨意一下,殿內(nèi)外的奴才們霎時間呼啦啦跪了滿地,
“奴才(奴婢)叩謝皇上天恩!叩謝瑾嬪娘娘恩典!”
宮中許久不曾有皇嗣誕生,趕著這樣的喜事,沈晏辭高興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從前宜妃誕下皇子時,卻也沒見沈晏辭有這般歡喜的時候。
南瑾心中略略閃過一絲疑惑,卻也并未多想。
只念著沈晏辭金口一開,要給宮人們些賞賜也沒什么,
南瑾總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她念著隴原的旱情,要勸沈晏辭收回旨意,犧牲了宮人們的利益,只成全自個兒成了個好人?
于是略一沉吟,悄聲對沈晏辭道:
“皇上心系隴原旱情,日夜焦心,臣妾亦時刻記掛。臣妾有孕的這段時間,承乾宮上下盡心竭力,照料臣妾無微不至,賞賜他們原是應(yīng)當(dāng)。只是……
臣妾想著,或可將臣妾未來四個月的月例折抵下來,正好足夠賞賜了宮人們。如此,既全了皇上恩典,亦能為賑災(zāi)節(jié)省些許銀兩,也當(dāng)是臣妾略盡綿薄之力了。”
沈晏辭聞言眸中柔色更甚,“那就依著瑾兒的意思。”
他并未拒絕南瑾,只是將唇貼近她的耳畔,無限溫柔道:
“只是無需四個月,一個月便足矣。”
南瑾眼中掠過一絲不解。
沈晏辭卻笑得暢快,牽起南瑾的手道:“朕打算待公主滿月之日,便冊封你為妃。”
聞聽此話,南瑾一時怔忡。
她入宮成了宮嬪有多久了?
自去年八月成了常在,到現(xiàn)在也才不過短短一年光景,沈晏辭竟就要她位列四妃?
如今宮中妃位只有順妃一人,
便是榮嬪、嘉嬪的資歷也要比她老得多。
南瑾不是不愿往更高的位份上去,她只是不想所有好處接連落下來,再不知招惹了哪位‘姐妹’面和心不和的妒忌,反倒不值當(dāng)。
于是心下默默片刻,正欲想了說辭婉言拒絕。
卻還未開口,便見李德全匆匆跑了進來。
他落了滿頭的汗,可語氣卻只聽得歡喜,
“啟稟皇上!天大的喜事!鳳鸞宮傳來消息,皇后娘娘方才破了羊水,也是臨盆在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