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頡思索片刻,從容道:
“奴婢肯定會即刻將這件事告訴小主,再求著小主將此事告訴皇上或者皇后娘娘。毒計一旦暴露,憑她是誰,也再沒了法子繼續威脅奴婢。”
采頡自以為她的回答十分機智,臉上捎帶了幾分沾沾自喜。
可很快,南瑾就不留情面地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是啊。能在這宮里頭伺候久了的,何來蠢笨之人?
這件事你只需一轉眼珠子,就能想到既不忘恩背主,又能脫身自救的好法子。那你覺得梨兒何以會想不明白?”
采頡垂著眼瞼想了想,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對啊!咱們都覺得這件事是貞妃所為,又提前籌謀著要把臟水潑到嘉答應身上。卻忽略了貞妃是用什么法子收買了梨兒?
像肅齊那樣半道跟了嘉答應的人好收買,可梨兒是自幼伺候在嘉答應身邊的,嘉答應又對她很好,她肯定不會因為錢銀而被人收買。”
采頡絮絮分析著:“既不是銀錢,那就只能是用她家人性命作要挾。可皇后今日分明都要押了梨兒的家人入宮受刑,到了那樣的節骨眼,梨兒總不至于蠢到還不肯反口?
她已經做錯了事,要想活命是難了。但最后一刻若肯說出真相,最起碼皇后還能保住她家人性命。
就算再不濟,她也得向皇后求求情吧?怎么就用了那樣烈的法子自戕?”
南瑾低聲說:“我今日留意過,那支簪子被削尖了頭,說明梨兒一早就報了死諫的決心。”
采頡皺眉,“梨兒是最矯情的,平日連個小磕碰都受不得,動不動就叫苦連天。奴婢倒想不通,貞妃究竟答應了要給她什么好處,才能讓她即便是豁出這條命去,也要冤枉嘉答應?”
“除非......”南瑾倒吸一口涼氣,“她一旦說出真相,她的家人只會落得更凄慘的下場。或許連皇后都保她不住。”
采頡詫異地瞪大了眼,“這后宮之中,還能有誰比皇后的權力更大?難不成是太后?”
南瑾搖頭不語。
她凝望著窗外漸沉的天色,眼睜睜看著最后一抹夕陽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攥住扯碎,
一瞬便失了光華,將天地間徹底渲染成濃稠的墨色。
明日沈晏辭要來瑤華宮用膳,采頡得趕在御膳房下鑰前,先去交代了南瑾的吩咐。
她急急告退,得南瑾囑咐一句,
“御膳房離灑掃處不遠,你順道知會進禮一聲。這件事他辦得不錯,明日我會向皇上求了恩典,讓他來我身邊伺候著。”
采頡走后,南瑾的神思仍舊被困在暢音閣的那場大火里。
這件事如果是貞妃所為,那么她又有多大的本事能威脅梨兒去嫁禍嘉嬪,并確保梨兒無論如何都不會反水,將她給供出來?
若不是貞妃......那會是太后么?
太后倒是有這個能耐。
可南瑾并未得罪過太后,盈月又是太后的親皇孫,明面上,太后沒有理由做這種事。
又或者整件事都是皇后在自導自演?
畢竟當日在暢音閣,皇后與貞妃起了沖突后,她原本有無數種方法可以讓貞妃難堪。可她卻偏偏選擇突兀地鎖上暢音閣的門窗。
此舉能不能立威尚不可知,但卻是實打實的將后妃們都困在了暢音閣內。
倘若當日她們逃得慢些,那么要被那場火卷走性命的,恐怕就不止有寶香一人了。
南瑾越是想要理清真相,就越發覺自己陷入了重重迷霧當中,
僅憑眼下所知,她遠無法參透全局。
這后宮看似天家富貴金碧輝煌,可只有身陷其中之人才能得知,足下這條引人艷羨的云天路,實則布滿了殺人不見血的刀。
但凡行差踏錯半步,都有可能被傷的體無完膚。
晚些時候采頡回到宮中,南瑾見她神色凝重似有不妥,于是問:
“怎么了?”
“小主......進禮他不見了。”
“不見了?”南瑾神色驟變,“什么意思?”
采頡呼吸沉重道:“奴婢去灑掃處找了一圈沒見到人,又繞去他廡房想要問個究竟。可與他同住的宮人說,他自今晨出門之后,就再沒有回來過......”
——“砰砰砰。”
急促響起的叩門聲截斷了主仆二人的對話。
旋而聽得門外有宮女通報道:
“小主,皇后娘娘請您即刻去一趟鳳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