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與榮嬪言笑晏晏，一派和諧。

只等回了房中合起門，才斂正容色，鼓了鼓笑得有些發酸的腮幫子。

采頡奉上一盞茶，“皇上明日要來看望小主，這事是瞞不住榮嬪的。小主提前說幾句討巧的話哄得榮嬪歡喜，又主動邀她明日一同用膳，也免了叫她吃醋。只是......”

她機警地瞥了眼窗外，不免擔憂道：“小主生得貌美，雖也不輸榮嬪。但榮嬪到底是西域送來的貴女，異域長相上京少見。

別說是皇上了，就連奴婢見了她也忍不住會多看兩眼。咱們就這樣遞了機會給她，會不會......”

世人皆批判以貌取人，卻又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如此矛盾相悖左右互搏，巴不能把自己逼成個存天理滅人欲的‘圣人’。

可南瑾不這么想。

她聞聽采頡的顧慮，不過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榮嬪的美貌是客觀存在的事實，我既沒本事毀了她，也沒能耐管住皇上的眼睛要往誰身上落。她要是喜歡爭寵，我只管讓給她就是了。”

采頡不解，“讓給她？”

“對。”南瑾點頭，“不光要讓給她，還得顯得我對她的事上心才好。你等下去趟御膳房，叮囑明日的膳食不擇豬肉，也用不得豬油，別犯了榮嬪的忌口。”

“可明日分明是小主的生辰。”采頡努著嘴，替南瑾抱屈道：

“您事事讓著榮嬪，未免也太憋屈了些。她現在給您好臉色，還不是因著她被禁足時您拉了她一把？

想當初她不是還盤算著想讓小主跟她一起爛了臉？小主沒被算計是小主聰慧，可不見得榮嬪就是個無辜的。”

南瑾笑著捏了把她肉嘟嘟的臉頰，溫聲道：

“咱們與她同住一個屋檐下，計較那么多反倒是困著自己，更不得自在了。”

采頡沒有南瑾的這份通透樂觀。

她仍舊覺得明日榮嬪注定會搶了南瑾的風頭，私心里替南瑾覺得不值。

可她到底拎得清，聞得主子心意已決，也不會自以為是一味多嘴。

南瑾也不多糾結此事，轉了話鋒問道：“你與梨兒也算是舊相識，你覺得她為人如何？”

采頡想了想說：“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她是嘉答應的貼身婢女，嘉答應待她好過尋常奴才，她多少也有些傲氣在，是瞧不上咱們這些宮女的。

奴婢聽昭純宮的宮人私底下抱怨，大伙兒平日里都沒少受她腌臜。就連內務府的人，她也是敢給人家甩臉子的。

小主可還記得？您入宮當日在御花園遇到嘉答應，她因著心中怨恨淑妃，讓梨兒來為難您的時候，梨兒下手可沒想著要收斂，那氣勢活脫跟半個主子似的。”

南瑾點點頭，又問：“嘉答應給了她那么些賞賜，你又說她是個張揚跋扈的性格，按理說總該裝扮起來以作炫耀。可我瞧她日常穿戴與尋常宮女無異，也沒見有什么富貴的地方。”

采頡道：“梨兒性子雖不討喜，但對待家人卻很好。別說是嘉答應給她的賞賜，就連她的月例銀子，也多半都送出宮去給了爹娘手中。

她原先有個哥哥，成年后征兵去死在了戰場上，她父母這才要了她。她雙親那時年事已高，做些苦活累活好容易才將她拉扯到懂事。

聽說她是自己跑去范府甘愿賣身為奴的。她那時候才七八歲，聽說范家招奴，哭著求范大人收了她。嘉答應見她哭得可憐，彼此又年紀相仿，才央著讓她留下。

梨兒賣身得的銀錢全都給了父母，只盼著父母能少些操勞，也是讓妹妹能有個更好的環境，別再受跟她一樣的苦。”

南瑾聞言不免唏噓。

人都是多面的，矛盾的。

梨兒在宮中仗著嘉答應的勢力，于一眾宮人面前橫行無忌，瞧不上這個看不起那個。

可對待家人，她又會竭盡所能去幫襯，只為讓他們能把日子過得更好，不叫人瞧不起。

聽采頡的語氣，像是也對梨兒有那么些同情。

可很快她就啐道：

“小主何必理會她？她從前可沒少幫著嘉答應給您使絆子。如今她和她主子狗咬狗，一個被貶為了答應，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焉知不是她們作惡的報復？”

南瑾語氣冷漠，“她死不死的我不在乎，范氏成了答應還是庶人也與我無關。我只是想搞清楚，這件事到底是誰要害了我。”

她看向采頡，毫不避諱地問：

“你雙親離世早，你如今最在乎的人該是許平安。我想問問你，如果這件事換作是你，你會怎么做？”

“小主是想問，若有人用許平安的性命來威脅奴婢，讓奴婢去陷害小主，奴婢會如何應對？”

南瑾頷首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