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蒼雪正準備看書,只見蒼黃風風火火地從外面進來,急道:“雪兒!不好了!照兄被人打得昏死了過去,現在在回春堂中,院長和幾個長老正要給他做手術,說是有性命之危,你快去瞧瞧吧!”
蒼天聞言連忙扔下書:“十三,這是怎么回事?”
蒼黃顧不得避諱,連忙拉著她的手往外走:“聽說是溫夜那邊的幾個弟子妒忌照兄的武功了得,便下了個圈套,騙他說你出事了,將他騙到樹林偏僻處,怕是人都被打殘了。要不是他們有人怕鬧出人命,偷偷跑出來通風報信,只怕早就活不成了。”
蒼黃說得十分嚴重,蒼雪一聽,連忙跟著蒼黃往外走。
蒼黃施展輕功,將蒼雪連拉帶拽,帶到回春堂。
那邊已經聚集了不少醫師,見到蒼雪過來,都自動讓出了一條路。
原來事情嚴重,詩頁院長已經過來要親自給晚照做手術。而晚照意識并不清醒,口中一直喊著“雪兒”,這邊便十萬火急,讓蒼黃拉著蒼雪過來,已經當做要見最后一面了。
蒼雪見晚照躺在一張擔架上,傷口粗略地被止血,但是走近細細地查看,發現他的雙手和雙腿都骨折,而十根手指的所有指骨都被人用內力捏得粉碎。對方出手狠辣,一看就是希望晚照從此落下終身殘疾,從此不能再習武。
蒼雪面色冷然,叫了幾聲“阿照”,但晚照此刻早已沒了意識,生死不知。
周圍都是回春堂的醫師和送晚照過來就醫的護衛,蒼雪站起身來,厲聲問道:“這是誰干的?”
有人說道:“那幾個犯事的已經被溫夜長老鎖去了。”
蒼雪氣得面如金紙,聲音發抖:“我這就去跟溫夜長老說,殺人……就要償命!他若不聽,我便去告訴院長!”
蒼雪在醫考前一直是一名籍籍無名的小醫師,如今的樣子卻像是醫師長老一般,一時間回春堂里眾人都開始竊竊私語:“這小醫師弟子是誰啊?她還沒有下過山吧?”
“就是蒼雪……”
“蒼雪是誰?”
又有人壓低了聲音道:“就是那個病西子……”
……
蒼雪雙手憤而握成拳:“十三!你這就隨我去找院長大人!”
“胡鬧!”蒼雪身后忽然傳來詩頁大人的聲音,眾人看去,只見詩頁大人一臉肅然,柳眉緊皺,正在蒼雪身后緊緊地盯著她。
一瞬間所有的議論聲都停了下來,眾人不敢看詩頁的灼灼目光,都不自覺低下頭去。
蒼雪緊握雙拳,盯著詩頁:“院長大人,這次我要他們殺人償命。”
詩頁也盯著蒼雪:“晚照還沒有死。蒼雪,我要你跟我一起救他。”
“難道寒山護衛隊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姑息養奸?!”
蒼雪這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頓時都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蒼黃沒有想到蒼雪今日竟然頂撞院長,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大師兄正好今日又下山去了……這可如何是好?
詩頁卻沒有動怒,她指著昏迷的晚照:“救人要緊,晚照命在旦夕。蒼雪,你現在到底來不來?”
蒼雪的拳頭捏緊又松開又捏緊,她思索片刻,最后還是隨著詩頁去了手術室。
而一旁的年輕醫師連忙幾個人一起上,將晚照跟著抬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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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頁選了一個最好的手術室,她還叫來了幾個醫師長老和她一并救人。
手術室里明晃晃的,全是燭光。
詩頁一邊用雙手摸晚照的全身,一邊道:“雙臂骨折,十指骨折,肋骨斷了兩根……”又摸他的腿:“大腿骨折。”
旁邊的幾個醫師長老動作迅速,一邊站著幾個,飛快地剪開他衣服和褲子處理骨折。
寒山書院已經是寒星上設備最齊全的醫館,但即便如此,手術設備還是異常簡陋。
這里所有的的手術主要靠一個字:快。剩下的交給天意。
晚照忽然又開始吐血,紅色染濕了一大片。
詩頁按壓晚照的胸:“不好,怕是內臟也破了。”
所有的醫師都不意外,畢竟晚照被打成這樣子,十有**傷了內臟。可要處理內出血就要開腹,而且一般都要開腹后尋找哪里在出血,病人往往九死一生,這實在太危險了,真的要嗎?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著詩頁。
有醫師長老試探地詢問:“院長大人,是不是應當把它打開……”他指著手術室西南角,那里放著一個巨大的玄鐵箱子,上面嵌著按鈕,上面用朱紅色油漆寫著幾個醒目的大字:“一小時千兩金”。
躺在這里奄奄一息的不過是一個護衛學徒,而且即便是搶救回來也是一個終身殘疾的廢人,需要這樣下血本去救嗎?
蒼雪知道這是書院獨有的發電設備,它一旦運轉起來,手術成功的概率就能大大提升。但這些設備據說都是當年老祖宗留下來的寶貝,用一次就少一次,一般只有十分特殊的場合才會使用。院長大人會同意嗎?
想到這里,蒼雪也看著詩頁。
這時她才發現詩頁也正看著自己:“蒼雪,你能不能先找到是哪里出血?”
“蒼雪?”眾醫師都顯得有些驚訝,“她甚至還不是一名醫師……”
詩頁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上一任書院院長仁心最擅長的便是聽音辨認內臟出血的位置,如今蒼雪她……到底想起來了沒有?
蒼雪怔愣了一下。
不開腹找出血點,這一節她從未學過,甚至從未聽人提起過。
可隱約之間,她卻覺得自己似乎在什么時候做過類似的手術。
詩頁見蒼雪沉吟不答,逼近一步:“那里儲備的電量十分不夠,要先找到出血點才能確保萬無一失。不然,開腹了也挺不過去。”
其他醫師長老聞言都有些意外:“院長大人,蒼雪她過于稚嫩,不如……”
“好。”蒼雪忽然打斷他們,對著詩頁點頭。
一瞬間,詩頁的表情忽然放松下來,她輕輕往后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蒼雪俯下身去用耳朵貼著晚照的胸部、腹部仔細聽了一陣,又用手按壓幾下,又聽了一陣。正當眾人疑惑的時候,她抬起頭來:“肝臟左邊在出血。”
所有醫師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他們看向詩頁,以為詩頁大人會出言反駁,或者至少詢問幾句,哪知詩頁大人竟直接說:“準備,要準備這里開腹,快!”
……
所有的醫師前前后后忙碌大半天,直到所有的傷都被料理清楚,晚照才被推出來抬到病床上。
眾人累得汗流浹背,終于撿回晚照一條命。
也多虧蒼雪判斷得又快又準,他們終于將晚照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醫師們心中對蒼雪有些刮目相看,議論紛紛。
而蒼雪下了手術也不去休息,只是坐著床邊看著渾身包著繃帶的晚照發呆。
詩頁走過來,拍了拍蒼雪的肩膀:“今日辛苦你了,其他事我們改日再說。”其他的一概不提,也不提要嚴懲兇手一事,自己關上房門輕輕離去。
蒼雪坐在晚照身邊,想來此事又要被輕輕揭過,心中輕輕嘆息一聲。
長此以往,寒山護衛還能成為書院的屏障嗎?
她心中有些失望,但因為太累,最終伏在床邊漸漸睡去。
四周漸漸靜了下來,外面的梆子敲起來,時間到了午夜,蒼雪忽地從床邊坐起來,她輕輕看了看晚照一眼,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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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隊的地牢里亮著火光。
四周是各個牢房,中間點著一只火盆。今夜火燒得旺,將那地牢中的鐵鏈欄桿刑具都映照出濃墨一般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張牙舞爪的,十分可怖。
地牢里很安靜。
這地牢里平時不怎么關押犯人,偶爾有一些來寒山上鬧事的,若沒有鬧出人命,關在這里打過幾下,很快便放了。而如今里面卻關著六七個人,正是白天里鬧事的“夜貓子”那一幫護衛。
溫夜得知此事大為震怒,問明緣由后,將肇事者全部拿鏈子鎖在了地牢。
“夜貓子”他們也被責罰毒打過,渾身是傷,躺在地牢中。溫夜已經許久沒有下過這么重的手了。
忽然,只聽一陣鐵鏈響動的聲音,“夜貓子”勉強睜開了他已經被打得腫了的雙眼。
那是一只灰色的身影。
他以為是看守來了。
不,可那不是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