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不得外傳。”沈書凝抬眸,清冷的目光掃過一臉驚訝的冬雪。
“是。”冬雪眸中含著淚水,聲音哽咽,帶著難以抑制的悲憤:“奴婢明白,原來夫人并非身體孱弱,竟然是遭人毒手!”
“娘子,我們為何不告訴將軍,是孫氏那個毒婦給夫人下毒,才至夫人到如此境地。”冬雪穩了穩心神,急切問道。
“孫氏?”沈書凝冷笑一聲:“你可有證據說是孫氏下的毒?這些物件都是母親去世后她才拿走,若是沒有證據,貿然指認,只會被人反撲。”
“那娘子可知這是什么毒?”
“想必是朱砂淚了。”
朱砂淚,是一種緩慢且隱秘性極強的毒藥,且不溶于水,只容于油,宋氏愛美,每次梳頭都要用特制的花油,擦完花油再戴上這含有朱砂淚的簪子后,便形成了無色無味的毒油。
而毒素都會通過頭皮接觸,皮膚接觸,微量的發揮作用,日復一日的進入宋氏體內。
初期的癥狀便是疲憊,還有偶爾的頭痛與心悸,情緒低落,若是讓大夫診斷,恐怕也會診斷出思慮過甚,氣血虧虛。
至一年兩年后,癥狀便會加劇,失眠多夢,臉色蒼白,甚至記憶力減退,身體抵抗力極速下降,容易感染風寒。
再過半年一年,因為抵抗力的下降,一次普通的風寒便會引發肺炎或者腎衰竭,很快便藥石無醫,香消玉殞。
次日一早,金鑾殿上
兵部侍郎孫若耀匍匐在地,聲淚俱下:“圣上,臣!該死啊!”
龍椅上的皇帝微微蹙眉:“所為何事啊?孫愛卿。”
“我孫氏一族,蒙受天恩,族中旁支子弟世代鎮守邊陲龍門鎮,兢兢業業,從無懈怠,只求上報皇恩,下保一方百姓平安……”
“孫愛卿。”皇帝冷言打斷他的話:“說重點。”
孫若耀哭聲一滯,即刻說道:“是,圣上,近日,因鎮守疏忽,竟然使此前捉拿的悍匪頭目祁硯卿逃脫,此悍匪兇狠異常,懷恨龍門鎮囚禁他三年有余,竟與昨日集結悍匪五百余人,卷土重來,突襲龍門鎮。”
“他們在龍門鎮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鎮守帶著軍民奮力抵抗,但他們聲勢浩大,終敗下陣來,以至龍門鎮屋舍焚毀,平民傷亡慘重,哀鴻遍野啊。”
“臣一懇請圣上,速發精兵,火速支援,以安民心,二懇請派些醫官前往救治傷民,三懇請圣上,派遣重臣親赴龍門鎮,主持緝拿事宜,務必將其一網打盡,永絕后患!”
孫若耀此話一出,朝堂之上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
就在群臣為之震驚,皇帝面色陰沉欲調兵遣將之時,孫若耀話鋒一轉,叩首再拜:“圣上,匪患雖兇,尚可派兵平定,然據逃出來的士兵來報,龍門鎮竟然又生了癘疫,如今疫情蔓延,尋常大夫皆不敢近......
現站在一旁的順天府府尹蕭定出列,憂心仲仲的說道:“圣上,臣斗膽舉薦一人,驃騎將軍沈長也之女,沈三娘子沈書凝,此女日前于靖安府救治落水重傷的靖安夫人,手法奇詭確有神效,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或可派她前往一試,解龍門鎮瘟疫之危,救數民于水火。”
“臣附和。”
“臣亦附和。”
………
順天府府尹蕭定此言一出,朝中竟有大半人出言附和。
沈長也瞬間出列,虎目圓整,聲如洪鐘:“圣上,不可啊。”
他強壓怒火,言辭鑿鑿:“小女雖略懂醫理,不過也是閨中小伎,豈能與太醫館諸位圣手相比?龍門鎮乃是軍事重鎮,癘疫更是天大的事情,豈能兒戲一般交給小女擔當?這于理不合,與制不符,臣懇請圣上派遣經驗豐富的太醫前往主持救治。”
然后,孫若耀一黨的及其與之交好的官員紛紛出列附和。
“圣上,沈將軍愛女心切,臣等理解,但是沈三娘子能人所不能,正是解決這次癘疫的關鍵啊。”
“是啊圣上,事急從權。”
“好了。”皇帝聽著群臣的話,只覺得煩躁。
他疲憊的揉了揉眉心,看向沈長也:“沈愛卿,看來你還是不了解你的女兒,她的本事可不小呢,今日申時,朕會派兩千精兵,前往龍門鎮,沈三娘子隨軍前行。”
“圣上!”沈長也心一橫:“若圣意已決,臣請命,愿為領兵之將,護守龍門鎮,蕩平匪患。”
“哎,沈愛卿,你在外征戰十年剛回來,此次便交給顧嘉善吧,丞相啊,你可有異議?”
站在前方的顧淮明,須發花白,聞言,他神色平靜道:“犬子自幼習武,卻一直苦無用武之地,臣感謝圣上愿意給犬子一次歷練的機會還來不及,又怎會有異議?”
“如此甚好。”皇帝眸中閃過一抹精明的算計:“諸位愛卿可還有事啟奏?無事便退朝。”
“恭送圣上,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出宮后的沈長也一直憂心忡忡,面色難看。
“沈將軍怎么悶悶不樂的?這是嶄露頭角多好的一次機會啊?”順天府府尹蕭定滿面榮光的看向沈長也。
沈長也冷哼一聲:“若是蕭府尹覺得這是一次好機會,何不讓令千金蕭娘子去啊?”
“清妍愚笨,哪里會岐黃之術。”蕭定聞言笑了笑。
沈長也不欲在搭理他,甩袖離去。
回到沈府,卻見自家女兒如今正坐在院子樹下安靜看書,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煩悶與心疼。
渺渺怎能去那險惡之地。
“渺渺,從靖安府回來了?”沈長也強撐起一抹笑容,走至沈書凝身旁。
沈書凝放下書卷,含笑說道:“是啊,二叔母還送了渺渺許多好東西呢。”
沈書凝敏銳的察覺到沈長也的神色不對,輕聲問道:父親,可是有什么心事啊?”
沈長也長嘆一聲,艱澀開口:“渺渺,龍門鎮即將被悍匪強占,鎮內癘疫橫行,皇上派兩千精兵前去支援。”
“這是好事啊,父親為何悶悶不樂?有了精兵支援,想必龍門鎮必定平安無事。”
“可…龍門鎮傷亡慘重,癘疫橫行,圣上下旨,命你隨軍前行,救治傷民。”
沈書凝聞言,微微一怔,看著父親滿臉悲色,她壓下心頭波瀾,面上露出安撫的笑容:“父親,百姓懸望,如嬰待哺,女兒又略通岐黃之術,做些分內之事也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這圣上點了哪位將軍領兵?”
“是顧小郎君。”沈長也深吸一口氣:“顧丞相忠心無二,為著圣上嘔心瀝血,兢兢業業了一輩子,如今已是古稀之年,顧小郎君算是他的老來子,也是他唯一的兒子,雖說他從小習武,可也從未歷經實戰,圣上此次讓他獨領一軍平叛......圣意難測啊。”
沈書凝聞言,默然片刻,輕輕嘆道:“九重宮闕,難容舊日袍澤,只怕老丞相一生志在為社稷,來日恐成社稷之危。”
“這話日后可不許再說了。”沈長也臉色一變,急忙壓低聲音說道:“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去,咱沈家滿門都要大禍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