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凝心中冷笑，沈書瑤哪里是想圖個樂子，分明是想拿她當(dāng)樂子，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坐實(shí)她草包的名聲。

“是啊，書凝妹妹，一起玩玩嘛。”站在一旁的蕭清妍含笑附和，語氣親熱，眼底卻又藏著看好戲的意味。

沈書凝本想再次拒絕，一道溫和卻不失威嚴(yán)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

“何事如此熱鬧？竟讓母后宮中的嬌客們大多聚集此處？”

眾人一驚，循聲望去，只見幾位身著華府的青年與少女在一眾內(nèi)侍宮人的簇?fù)硐戮彶蕉鴣怼?/p>

為首的之人一身月白蟒袍，溫潤如玉，正是二皇子傅景燕，其身側(cè)跟著神態(tài)慵懶，嘴角含笑的五皇子傅景瑜，以及端莊的四公主。

御花園的氛圍瞬間凝重起來。

在場之人瞬間收斂神色，屈膝行禮：“參見二殿下，五殿下，四公主。”

沈書凝隨眾人行禮，心中警惕橫生，皇子公主輕易不會屈尊降貴參與臣女之間的談話，此番前來，絕非不是偶然。

“不必多禮。”二皇子虛虛抬手，目光溫和的掃過眾人，最終落在為首的蕭清妍身上：“剛剛聽聞此處有飛花令？”

蕭清妍心下狂喜，她強(qiáng)壓激動，上前一步，儀態(tài)大方的回道：“回殿下，臣女們正欲玩飛花令以助雅興。”她眸光微轉(zhuǎn)，似是無意的說道：“只是書凝妹妹似乎有難處。”

此言一出，瞬間將沈書凝推了出去。

五皇子傅景瑜挑眉，目光落在沈書凝身上，興趣泱然的問道：“哦？沈?qū)④娂业娜镒樱勘就踅者€聽聞你在靖安府救人的壯舉，怎么面對飛花令反倒作難了？”

沈書凝心中明白，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jīng)不是閨閣女子間的小打小鬧，而是天家垂詢了。

看來這件事已經(jīng)沒有了轉(zhuǎn)圜的余地，沈書凝深吸一口氣，再次屈膝行禮，姿態(tài)恭謹(jǐn)，聲音清晰柔潤：“回殿下，并非作難，只是臣女臥病十年，于詩詞歌賦一竅不通，若強(qiáng)行附庸風(fēng)雅，只怕會貽笑大方，壞了各位雅興。”

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將自己置于低位。

一旁的沈書瑤卻是迫不及待的插話，故作嬌憨道：“三姐姐此話當(dāng)真是過謙了，方才在皇后娘娘面前，還說起通讀古書呢，更何況只是游戲，即便對的尋常，殿下與公主寬厚，又怎會怪罪？”

二皇子與五皇子交換了一個眼神，四公主淡淡開口：“既如此，便一起玩玩吧，詩詞本就是陶冶性情，并非爭強(qiáng)好勝，沈三娘子也不用有負(fù)擔(dān)。”

四公主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沈書凝也知道沒有理由拒絕。

“臣女遵命。”沈書凝垂首應(yīng)下，再抬頭時，面上已是一片平靜。

飛花令起，以“春”字為令。

接下來便是抽簽定順序，沈書凝排在第三，沈書瑤緊隨其后，而幾位殿下公主則是排在后面，顯然是想看看各家娘子的表現(xiàn)。

第一位是蕭清妍，她略一思索，便吟出了：“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第二位是順天府府尹之女江錦儀也順利接上：“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

輪到沈書凝，所有人的目光皆聚集于她，沈書瑤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準(zhǔn)備欣賞她的窘迫。

沈書凝靜默片刻，似在艱難思索，繼而輕聲吟誦道：“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

詩句出口，場上有一瞬的寂靜。

這詩以簡練的語言道出深沉的離愁與時序變遷之感，她沈書凝不正是癡傻在家十年，如今一朝病愈歸來嗎？

五皇子眸中閃過一抹驚訝，隨機(jī)轉(zhuǎn)化為玩味，二皇子微微頷首，四公主也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沈書瑤的笑容僵在臉上，但又急于表現(xiàn)，立刻接上:“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

游戲繼續(xù)，幾輪下來，詩句越發(fā)艱難偏僻，沈書凝每次都對的中規(guī)中矩，但偏偏又能接上，讓人挑不出錯來。

沈書瑤與蕭清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五皇子傅景瑜輕笑一聲，打斷了正在進(jìn)行的飛花令，他目光灼灼，看向沈書凝：“真是奇怪，沈三娘子自稱不通文墨，但所選之詩句，皆是質(zhì)樸無華卻意境自成，這未免也太過自謙了吧。”

沈書凝聞言，面上卻露出一絲惶恐與真誠：“殿下謬贊，這些不過是幼時，母親常教我誦讀的幾首，讀得多了，才勉強(qiáng)記住的，萬萬當(dāng)不起殿下如此稱贊。”

五殿下聞言，凝視她片刻，忽然朗聲一笑：“原來如此。”

正在此時，有宮人來報，宮宴即將開始，請諸位貴人移步宣華殿。

飛花令就此作罷。

四公主經(jīng)過沈書凝身邊時，腳步微頓，對她輕輕頷首，低語道：“王孫歸否？歸來便好，詩品不錯啊。”

說罷，便翩然離去。

沈書瑤臉色煞白，氣的咬緊下唇，她不僅沒讓沈書凝當(dāng)眾出丑，反而讓她入了皇子公主的眼！蕭清妍亦是面沉如水，笑容僵在臉上。

顧嬌嬌湊到沈書凝身邊，小聲贊許：“書凝姐姐，你方才對得真好，我就知道你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沈書凝微笑頷首，心中卻無絲毫放松，風(fēng)頭是出了，但日后會有多少麻煩也說不清楚了。

眾人隨著內(nèi)侍的指引，穿過重重宮闕，前往宣華殿。

殿內(nèi)早已布置妥當(dāng)，金碧輝煌，絲竹聲聲，觥籌交錯間盡顯天家氣派。

命婦女眷們按品級落座，沈書凝的位置在中后段，并不起眼。

她垂眸靜坐，聽著帝后與群臣宗親們的寒暄，眼神在時不時的看向坐在右前方第一排的顧嘉善身上。

顧嘉善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他遙遙舉杯，嘴角帶著一抹淺笑，只是這笑意卻不達(dá)眼底。

沈書凝輕輕頷首，移開視線。

宣華殿內(nèi)，絲竹悅耳，君臣相得，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

就在此時，御座之上，皇帝略帶笑意的聲音不高不低的響起。

“朕聽聞，前日靖安府夫人意外落水，幸得一位小娘子身手不凡，妙手回春，才化險為夷，沈愛卿，可是你的寶貝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