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府正廳內，氣氛凝重，沈書瑤跪在地上，頭發散亂，哭的梨花帶雨。

“祖母，大伯，二伯，母親，囡囡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聲音顫抖，極力狡辯:“是那路上積雪未清干凈，我腳下一滑，才不小心撞倒了二伯母，我當時嚇傻了，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

是的，剛剛沈長也和沈長風不在府中，其實是一起去了沈府看望沈老夫人，聽到消息，三人帶著孫氏匆匆的趕往了靖安府。

沈書華因太過傷心，哭的眼圈紅腫，聞言她氣得發抖，厲聲說道:“你撒謊！我分明看見是你想撞向三妹妹，若非三妹妹恰好側身避開，此刻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就是三妹妹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沈書凝身上，她安靜的站在沈長也的身旁，裹緊身上的斗篷，臉色蒼白，顯得整個人楚楚可憐。

她并未急切爭辯，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輕吸了一下鼻子，低聲道:“祖母，父親，事發突然，或許五妹妹當真不是存心的，只是二嬸嬸她......”

言語未盡，擔憂與后怕之情便已經溢于言表，這樣的效果遠勝與任何尖銳的指控。

沈長也看著女兒凍得尚未恢復血色的小臉，想到她方才奮不顧身的跳入冰水救人，在對比此刻沈書瑤的推諉哭訴，怒火攻心，對著沈書瑤破口大罵：“你心里最是清楚到底是不是存心，你這個不孝女，若不是渺渺懂些岐黃之術，你二伯母此刻怕是兇多吉少了，難道你想落得跟你父親一個下場嗎?”

一直沉默旁觀的顧嘉善，目光若有所思的掠過沈書凝，異于常人的冷靜，從未見過卻有奇效的救人手法，以及此刻以退為進的高明應對，都讓他對她的興趣越來越濃厚，這位沈三娘子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人畜無害。

端坐上位的老夫人目光在哭哭啼啼的沈書瑤和冷靜隱忍的沈書凝之間來回掃視，最終落在臉色鐵青的二兒子沈長風身上。

“夠了！”老夫人將手中的佛珠重重一擱，發出清脆的響聲。

“無論是否存心，禍事因你而起，這是不爭的事實。”老夫人聲音陰冷，看著沈書瑤：“你性子驕縱，行事毛躁，闖下滔天大禍，險些害人性命，孫氏。”她目光轉向同樣跪著，臉色慘白的孫氏：“你教女無方，疏于管束，難辭其咎。”

孫氏聞言心頭一顫：“母親息怒，是我教女無方，我以后定當嚴加管教，還望母親，二哥能給囡囡一個機會，讓她好好學學規矩，就放過她一次吧。”

“日后？”老夫人冷哼一生，打斷她的求饒：“連自己的女兒都管不好，怎么管好諾大的沈府？日后府中之事，你便不必在插手了，暫時由我親自掌管，待渺渺身體好些了，再讓跟著我學習管家之事。”

此言一出，孫氏眼前一黑，幾乎暈厥過去，嘴唇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母親。”她最終還是說道：“自從大嫂十年前去世，這十年之間一直是我操持著全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母親何故如此狠心，竟連一次機會都不愿給兒媳嗎？”

“此事已經定了，先把女兒管教好了，在學怎么管家吧。”老夫人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囡囡，禁足祠堂半個月，每日抄寫女戒，心經各十遍。”

如此輕罰，二房眾人皆心生不滿，卻礙于老夫人威嚴，不好多言。

待老夫人帶著孫氏母女離去，沈長也拍了拍弟弟肩膀，寬慰道：“二弟，母親也是顧全孫家顏面，才會如此輕輕罰過，希望你也不要對母親心生怨恨啊。”

沈長風嘆口氣，搖頭道：“大哥多慮了。孫氏失權，于你們大房亦是好事。今日多虧渺渺救命之恩，否則容容她……”

他神色鄭重的說道：“渺渺聰慧機敏，臨危不亂，膽識過人。不如讓她隨她兄長姐姐一同入國子監讀書？”

沈長也聞言，既喜又憂：“這……國子監門檻極高，只怕……”

沈長也何嘗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前往宮內讀書，但是皇宮大內，并非是誰都有資格去的，他只恨自己的官做的不夠大。

“大哥放心，我自有辦法。”沈長風語氣篤定。

如今正廳內，只余沈書華、沈書凝與顧嘉善三人。

沈書華拭淚，對顧嘉善歉然道：“今日讓顧小郎君見笑了。家兄請你來本欲做個見證，未料祖母如此決斷，算是讓你空跑一趟了，往日若是有需要靖安府的地方，還望顧小郎君盡管開口，若是我們能做到的，定然全力相幫。”

顧嘉善眸中含笑：“沈娘子言重了。若能幫上忙自是最好，何來空跑之說。”

“渺渺，”沈書華拉起沈書凝的手，真情切意，“今日多虧有你，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二姐姐言重了。快去看看二嬸嬸吧，大哥哥一直守在那里寸步不離，我們也換他歇息片刻。”

“好。”

“三娘子留步。”顧嘉善忽然出聲，眸光微深，“在下有些話，想與三娘子私下聊聊。”

沈書華見狀，只能先行離去。

待她走遠，沈書凝方才抬眼：“不知顧小郎君單獨留我所為何事？”

“只是好奇，三娘子救人的法子在下從未見過，不知是從哪里學來的？師承何處？改日，我也想拜會拜會，若是能學個皮毛，也算在下的福氣了。”

沈書凝從善如流的對答：“從一本古書上看到的。覺得有趣便記下了，未料今日情急之下竟真派上用場。”

“哦？是哪本古書？在下也想拜讀。”顧嘉善眼底掠過一絲探究，“但是若我沒記錯，三娘子七歲后母親逝世便不再讀書識字，更是癡傻了十年有余，沒想到一朝落水，不僅神智清明，竟還能通讀古書了？”

沈書凝微微抬眸，面上掠過一絲不快，不答反問道：“顧小郎君飽讀詩書，不知有沒有聽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句話？既決定合作，又暗中查我過往，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