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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為了陳晝言哭過很多次。
但溫栗迎本身就是淚腺很發達的人,追個影視劇都能哭得梨花帶雨的,她根本沒把這些放在心上。
上一次,是跨年夜,不知是哪家太子爺求愛,維港的煙花燃了一夜。
溫栗迎和麥嘉欣在頂層露臺,賞了大半場,被那種漫天浪漫氣氛所感染,她一時沖動,給陳晝言發去了八百字的告白小作文。
雖然…很大一部分是她從網上摘抄來的矯情小短句,但那一刻怦然跳動的心臟,不會說假話。
等待回信的每一分鐘,都很漫長、很煎熬。
她哭過、鬧過、把衣帽間胡亂地砸了一通,也沒等來陳晝言的消息。
接受或是拒絕,統統沒有。
二十八個小時后,他才回了一條:【京平不讓燃放煙花hh,謝謝你隔空帶我感受維港的跨年氣氛】
一字未提她的告白,一字未說他的態度。
剛剛發去的那幾十條訊息,不也一樣?
他就是那樣的人,對她就是愛答不理的態度。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只有她懂裝不懂,一心想著追他去京平。
“我只是想見見他…”溫栗迎底氣突然小了。
溫兆麟不想傷女兒的心,可事到眼前,他必須要承擔得起來一個父親的責任。三個孩子中,他最疼這個幺女,溫栗迎喜歡什么,他就給什么,將她寵壞成這個無法無天的嬌縱性子,溫兆麟也不覺得有什么。
他溫兆麟的女兒,就是要風光、要靚麗、要做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自從溫家將聯姻的消息放出去,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條件優秀、家底殷實的,數不勝數。喬可心早挑花了眼,她覺得哪家靚仔都好,但又沒好到能配得上她家阿筠的地步;溫兆麟倒沒什么猶豫的,京平城俞家,是他一早就決定好了的,本想著讓兩個孩子慢慢接觸,水到渠成再談婚嫁,一切都剛好。
誰料半道殺出了個陳晝言。
溫兆麟一想到他捧在手心的寶貝,整天追在另一個人男人后面,為他傷心、為他哭,他整顆心都揪著地難受。
強忍著心痛,溫兆麟開口:“阿筠,你想見他,他呢,他想見你嗎?”
有些話,是實話,可說出來傷人;尤其是由至親的人。
溫栗迎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從溫兆麟的茶房里走出來的,只能感覺到好像有無數綿針裹挾著她。很痛,到處都痛。
通宵后的難受,如漲潮的水,瞬間反噬,幾乎要將她咬碎。
溫栗迎回到自己房間,將身上的束縛三兩下被褪去,甩到一邊。她渾身酒氣,臉頰上還殘存著血漬;很難想象,她是以這樣狼狽的樣子,接收到自己的婚約。
她白玉般剔透的腳尖,點落水面,泛開漣漪;水溫剛好,舒服得恰到好處。
眼皮輕耷,睡意瞬間裹挾上來,溫栗迎強撐著完成一連套復雜的護膚流程,她對待與美有關的一切都格外有耐心,洗澡是重中之重。
足足兩個小時后,她才從浴室出來,身上的酒氣完全散去,取而代的是更濃馥的玫瑰香。
天色已經完全亮了,昨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
從浴室出來,溫栗迎真空地裹了件睡袍,V字露出大面花白,只有腰間松垮地束了條細帶,將風光抹得朦朧。沒有她的允許,沒人能進她的房間,所以溫栗迎一向穿得隨意。
折騰了半天,這會兒倒是徹底沒了睡意,她窩在沙發里,看著窗外的藍天。
奶團察覺到主人情緒一般,破天荒地將自己送到溫栗迎的手邊,讓她擼毛。
溫栗迎感動得眼睛有些濕,將小寶貝一整個抱起來:“嗚嗚,還是我們奶團團最好了,奶團團永遠會站在媽咪這邊的,對不對?”
回應她的是兩聲貓叫。溫栗迎欣喜地揉著它的下巴。
奶團是只奶牛貓,性子高傲得很。作為溫栗迎的貓,奶團的待遇在貓咪界可謂是絕對的王后級別,光是佩戴的小珠寶,就有滿滿的一柜子。
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好像總是格外容易被這些小東西治愈。
溫栗迎指尖勾在奶團下巴處,來回玩著,眼神從迷茫,漸漸清晰起來。
她溫栗迎,怎么能這么輕易地被打敗!
遠嫁,還要嫁個窮苦警察,她才不會妥協,那個俞什么之的,愛誰嫁誰嫁,她才不會屈服!
不過,他倒是也有可利用之處。
京平…俞之從京平來,說不定能利用他,去京平見陳晝言一面。
溫栗迎打了個響指,狠狠地揉了幾把奶團:“寶貝寶貝,我想到破局的辦法啦!我們團團真是媽咪的小福星!”
她從沙發上翻身下來,滿血復活。
走到衣帽間前,感應門自動打開,兩側感應燈順次亮起,將百余平的廳室,照亮得宛若宮殿。
溫栗迎的衣帽間有專門的管家打理,將衣物按照種類、季節、材質、顏色各分各類,供她挑選。一路向內,兩側盡是高定時裝、目不暇接的高跟鞋和包。
這里是溫栗迎的療愈所。
她相信這世界沒什么煩惱,是在她漂亮的衣帽間逛一圈,還消解不了的。天下就沒有哪個女人,是用漂亮衣服、好看珠寶還哄不好的,如果有,那就是還不夠多。
走到最深,是一處玻璃花房,也是屬于溫栗迎一人的樂園。
斜著的玻璃屋頂,總能透進恰到氛圍的光,綠植與朱麗葉玫瑰占據視線的每一寸,每日會有專人澆灌綠植,并將所有花瓶換上當天從英國空運過來的新鮮玫瑰。
窗邊立著一架水晶鋼琴,是她十八歲成人禮時,喬可心聯系施坦威琴行與施華洛世奇獨家定制,全世界僅此一架,價值上千萬。那年,溫兆麟送給她的成年禮物,則是瑞霖集團旗下核心板塊之一的玦闕珠寶,她作為占股最大的股東,至今還有著玦闕珠寶的最高決策權。
他們愛她,從小到大,恨不得把所有世間最好都給她。
可還是要把她一個人丟去京平,嫁給一個要身份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的男人。想到這,她心里一陣酸一陣苦,說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溫栗迎端坐在梳妝臺前,勾畫起妝容,一小時后她整個人容光煥發,完全看不出幾乎一夜沒睡。她挑了下發尾,對著鏡子自信地一勾唇角,她很滿意今天這身穿搭。
銀色連衣短裙,亮紅色西裝外套,一身合格的戰袍,能助她氣焰。
天氣預警了臺風過境,昨天還有些淅瀝小雨,今天卻是個反常的大晴天。
駱浩宇搭了條濕毛巾在肩上吸汗,怨氣比厲鬼還重,七月份的京平都夠他受的了,誰能想到港島的天氣更變態,又潮又熱,纏得人幾乎難以呼吸。
他看了眼旁邊的俞之:“老大,這鬼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黃sir上前一步,攬上兩人的肩膀,捏了捏駱浩宇:“辛苦兄弟了,這次行動能大獲成功,真是要感謝你倆。”
黃sir本名叫黃越澤,是這次緝拿行動港島這邊的負責人,小麥色皮膚,梳著頭利落的短寸。
駱浩宇挑挑眉:“那可不,多虧了我們老大。昨天那里面的形勢可太錯綜復雜了,那視金錢如糞土、紙醉金迷的氣派場面,個個妝畫得像是假人似的,要不是我老大是微表情專家,一眼看出負責人是那個姓許的,昨天進展怎么可能那么順利?”
黃越澤因為更熟悉港島的情況,被任命行動的隊長;俞之是副隊長。
駱浩宇一直對這事耿耿于懷,總要見縫插針地捧一踩一。
黃越澤笑笑,也道:“是是是,這一等功拿得輕松,多虧老俞。”
這還差不多,駱浩宇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三人剛確認過審訊筆錄,要走過很長一段走廊回辦公室。
駱浩宇一張嘴閑不得:“你說這個許斐,圖啥呢?港島一線模特,隨便一個走秀的通告費都要七位數,干啥想不開沾這灰色產業啊?”
“為權、為地位,有錢和受尊重從來都不是畫等號的。”黃越澤港島本地人的優勢完全發揮出來,“聽說這許斐啊,和溫家二公子從大學相戀,到現在也有**年的時間了,本該談婚論嫁,結果沒入溫家的眼,溫三小姐一句不鐘意這個嫂嫂,兩人就玩完,這放誰頭上,誰能咽下這口氣。”
溫三小姐。
俞之眉頭輕蹙了下,那個嬌氣鬼還有棒打鴛鴦的愛好?
“聽說這酒吧是許斐拿溫家給的分手費買下的,估計也是賭著一口氣,想盡快做出一番成績,才劍走偏鋒的吧。”黃越澤分析得頭頭是道。
“可惜選錯路了。”駱浩宇感慨,“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有錢人真奇怪,結個婚的事情,被他們攪得那么麻煩,都那么有錢了就好好過日子不行?”
“相敬如賓,貌合神離,各玩各的,五花八門的夫妻我見的多了,不都是為了一個‘利’字么,”港島警察的職責分類不像內地那么細,黃越澤處理過不少諸如此的案件,看得比駱浩宇開多了,“多有錢的人,都不會和錢過去。”
相敬如賓,貌合神離,各玩各的。
俞之的腦海里閃過了昨晚那個綺麗的身影,他們會以怎樣的模式相居。她那么嬌縱無度的一個人,該不會真能干出來婚后當他面和她男朋友親熱的事情吧。
腦仁中好像有根弦斷了,扯起一陣痛。
“是嗎?老大。”駱浩宇認真地討教。
警隊里只有幾人知道俞之俞家二少爺的身份,駱浩宇是其中一個。
俞之聽他叫他,才回過神來,根本沒聽兩人后面又聊了什么話題。
清了清嗓子:“什么?”
“我問,你以后結了婚,也得和嫂子各玩各的嗎?”
“……”
俞之睨了他一眼:“閑的話,就去操場跑個五千米加練。”
駱浩宇撇了撇嘴,裝作沒事人似地仰頭。有錢人的世界離他太遠,也不用知道得那么詳細。
三人剛進辦公室,一口氣還沒喘勻,火急火燎地跑來個女警。
孟蕁剛考上編制,現在還在試用期,這次能來港島一同執行任務她亢奮得不行,被分配到保安亭站哨,也孜孜不倦的。
“俞隊俞隊,出大事了!”孟蕁滿臉驚恐,“有個靚女在院門,點了名要見你。”
駱浩宇和黃越澤齊齊扭頭。
“靚女?什么靚女?”
孟蕁臉頰紅撲撲的,有一路跑過來的因素在,更多的是因為…
她還陷在剛剛那一眼里沒法自拔,她自詡是警隊為數不多女孩中最精致、最會保養的那個,對美妝視頻造詣頗深,可她從來沒見過那么美的人兒。
肌膚白凈無暇,像是透亮的玉,一雙杏子眸,眼尾稍上挑,美得并不含蓄,極有攻擊性。
比起大屏幕上的照片,真人更讓人難移開視線,驚艷得很有辨識度。
孟蕁有些遲疑,不知該不該說,咬了下唇:“是溫…”
“叫人帶她去會議室。”俞之眉目沉著,及時出聲打斷她。
孟蕁感覺自己吃到大瓜,本來以為是溫三小姐胡鬧,現在看老大的態度,怎么、怎么感覺兩人真的認識!
她領了命,一路小碎步地跑去吃瓜第一線。
留下駱浩宇和黃越澤面面相覷。
駱浩宇和俞之更熟些,大大咧咧地直問:“什么情況啊,老大,這是鐵樹終于開花了?”
全警隊誰不知道俞之是出了名的女人緣好,英俊倜儻、一表人才、帶著一股散漫的痞勁,偏偏從言談舉止還能看得出教養好又多金,完美契合女人對男人要有點壞、但只能有一點壞的幻想。
想往他身上撲的女人一茬接著一茬地換。
駱浩宇銳評過,只要他不說話,就妥妥的少女心殺手。
只要張了嘴,就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之前特警隊協助消防隊去救一個輕生的女孩,人是救下來了,轉頭對俞之一見鐘情;幾天后俞之不耐其擾,跑去和人家女生劃清界限。結果當天晚上,那女孩又跑上了天臺,差點沒救回來。
那次之后,俞之一張嘴就更毒了,恨不得在那些女生眼冒桃心的第一瞬間,就掐死火苗。
“唉。”駱浩宇無端地同情起這位陌生人,“今晚的香江,又要多個心碎的人嘍。”
溫栗迎雙手環抱在身前,下頜微挑,一雙杏眸盯著眼前人,有殺氣。
面前的小姑娘看著人畜無害,她本不想刁難,可她偏偏聽不懂她的話,溫栗迎極力地耐著性子,又重復了一遍:“我的意思是,叫俞之來見我。”
孟蕁都要急哭了,面前就是大名鼎鼎的溫三小姐,她光是注視著她的眼睛,都緊張得快要窒息,別提還要和她唱反調。
“我、我知道,但…我們隊長吩咐了,讓我帶您進去,他、他還在忙,您、您您稍微在會議室等一會兒,他就來找您。”
溫栗迎眼睛半瞇,這個俞之,好大的架子。
什么叫讓她去會議室等他,她溫栗迎什么時候等過人!
慍氣在眉間蹙成一團,剛要發作,有陰影從天而降,將她罩住,那抹刺眼又煩人的陽光終于不再落在她的臉上。
下意識地,她轉過頭,剛好對上俞之一雙冷淡的眼睛。
溫栗迎斜身靠在芭比粉色的跑車旁,他足足比她高了快兩個頭。今天天氣熱,他只穿了件純黑短袖,一眼看去,臂膀緊實,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比昨天還要橫沖。
她的眼神縮了縮,不自覺地洇了下嗓子。
俞之揮了揮手,讓孟蕁先回去,自己往前逼了一步,挑眉看她。
“堂堂溫三小姐,欺負一個剛畢業的小女孩?”
溫栗迎覺得委屈死了,她明明在氣他的冷漠,才對剛剛小姑娘說話急了些。女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生物,她怎么舍得平白無故地兇一個妹妹仔!
“堂堂俞之警官,還不是要欺負我!”
淚失禁體質作祟,她語調明明氣宇軒昂,可眼尾卻生出了點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