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哄你》
文/知兩兩
2025.6.5
晉江文學城唯一正版
ch1:
近凌晨三點,尖沙咀。
PurPrison,全港地段最好的酒吧。
落地窗前的卡座,是最佳視野,稍抬眼便能將維港闌珊燈火收于眼底。
這般美景,溫栗迎卻無心去看。
她心思都在昨日白天,溫兆麟將她叫到別墅書房,甩過來的一紙婚書,婚期定在三個月后。
“我才不想嫁人。”溫栗迎有種被自家爹地賣了的委屈感,“我還沒到二十三,正是青春靚麗一枝花!”
“那就進集團,去你大哥手底下當個實習生。”
“才不要!”溫栗迎可是千金大小姐,打工做牛馬什么的,土死了。
“你沒得選,阿筠,為什么如此逼你,你該懂的。”阿筠是溫栗迎的小名,只有父母兄長會叫。
溫兆麟雙手背在身后,這頭盤踞港圈金融界頭部近三十年的雄獅,威嚴尚在。溫栗迎有苦難說,只能紅著眼圈地從溫公館里跑了出來。
恰逢當日,是溫栗迎死對頭許斐為慶競價成功購入PurPrison而舉辦的啟幕party。
她“離家出走”出來沒地方去,只能從手提包里面翻出幾天前收到,已經被她折得不成樣子的邀請函,勉為其難地出席。
此刻,正坐在溫栗迎身邊的是她從小玩到大的小姐妹,麥嘉欣。
她看出溫栗迎的不在狀態,她居然主動耍賴,將杯中的酒換成了清水。
“溫大小姐,你到底怎么了?”麥嘉欣看著對面一杯接著一杯地喝,實在不放心,出聲喚著她。
見過借酒消愁的,哪見過借清水消愁的。
溫栗迎這才回神,將手中杯放下。
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唇齒之間一點烈感都沒有,乏味得很。語氣平陳:“我,要結婚了。”
酒吧里的燈光旖旎,將她一張稠麗的白皙臉蛋勾勒出別般的風情。
麥嘉欣被從天而降的爆炸消息砸暈,愣神一陣,才重復:“結、結婚?你?”
“嗯。”溫栗迎翁聲地一應,“我爹地發話了,三個月,完婚。”
她腦子很亂,因為溫兆麟的那句“你該懂的”。
麥家也是港圈有頭有臉的門戶,麥嘉欣自然是知道聯姻是這個圈子里面難逃的枷鎖,可溫兆麟寵溫栗迎是出了名的,這次竟然強勢介入女兒的婚事,是她沒想到的。
麥嘉欣嘆氣:“有說是誰家?”
溫栗迎搖搖頭,她一時在氣頭,竟也忘了問:“管他是誰家,敢娶我就敢嫁,誰怕誰!”
麥嘉欣長舒一口氣,拿她這副賭氣的樣子沒辦法,耐著性子壓低聲音地分析:“肖家、鄭家同你們家財力、地位相當,可這兩家的公子都是出了名的花心…謝家公子倒是出類拔萃,人也靚得很,不過謝家板塊這幾年縮水得有些快,根本配不上你,伯父肯定也看不上的。難不成是北邊的藺家…”
溫栗迎只覺聽得頭痛,揉著眉骨:“你快別說了。”
麥嘉欣懂了什么,唇角勾起:“對啊,這些公子哥怎么能入我們溫公主的眼,誰不知道我們眾星捧月的大小姐早就心有所屬?只認陳家的晝言哥哥。”
她有意調侃,溫栗迎聽得出,可還是紅了耳垂。
溫栗迎看著是不可一世的嬌蠻,但熟悉她的好友都知,她臉皮薄,經不起逗。
近幾個月來,溫家在新聞頭條上出現的頻次可謂陡然提升。倒不是《財經世界》《名人報》之類,而是以報道豪門秘辛聞名的狗血八卦報。
罪魁禍首,正是溫栗迎。
【溫公主發錢寒!億萬千金倒貼靚仔,銀彈攻勢逼出道】
新聞里的另一位主角,便是麥嘉欣口中的陳家長子,陳晝言。
半年前公開放棄繼承家產,到內地發展,組了支樂隊,在參加比賽。
溫兆麟看到這篇報道時,兩眼一昏黑,差點當場暈厥過去。
他能接受溫栗迎是個只會花錢不會掙的大小姐,敗光所有家財他都心甘情愿,可絕不允許她成個倒貼別人還不得的戀愛腦。
當即給溫栗迎下了禁足令,只許在她近二百平的臥室里活動。五天后就是昨天的下午,溫栗迎被通知聯姻。
溫兆麟說,她該懂的。
就是要斷她的念想,不許溫栗迎再為陳晝言做出瘋狂示愛、有掉身價之事。
“Nivalis。”麥嘉欣叫她的英文名,“聯姻的事先不談,單論陳晝言,我也站伯父這邊哦。”
“Aria,你背叛我!我可是你最好的閨蜜,你就這么對待我,你忘恩負義!”
溫栗迎慣是如此,她純粹又嬌蠻,不愛動腦、只愛耍小脾氣,但又很好哄,說說好話、夸她兩句,立馬就好,尤其是她長了張精致得極具公主感的白皙臉蛋,眨著一雙水涔眸子看人時,沒人不愿意哄著她說話,哪有誰會氣她。
麥嘉欣挑了挑眉,原本想嚴肅說的話都變了味,幾乎是哄著她:“你是誰,你可是全港最靚的大小姐,追求你的男人能把維港堵得水泄不通,你放下全部身價去追一個陳晝言,我也不樂意。”
“可是我鐘意。”溫栗迎不以為意,“我鐘意得很。”
她潔白如玉的雙手,撐著兩頰,尾調不經意地上挑,很像撒嬌,發著嗲氣。
“妹妹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什么鐘意的得不到?怎么看著這樣煩心。”
言語間,許斐端了盤菠蘿油,到兩人這邊,剛好聽到了溫栗迎的這句。
她故意將“妹妹”兩個字發音得嬌氣。
四目相對,瞬間像火柴劃過磷石。
圈里人都知道,許斐是溫栗迎二哥溫硯從的前女友。這個“前”字,還有一部分原因歸于溫栗迎。無非是妹妹和女朋友掉進水里先救誰的難題,溫硯從選了前者。
她還真會挑時候,專找她心情低落的時候來社交,也不知道又揣著什么壞心思。
“怎么會?”溫栗迎立刻進入一級戒備狀態,臉上揚起的笑,完美得無懈可擊,“來參加姐姐的啟幕party,我高興還來不及。”
許斐面上是溫栗迎同款的笑容:“妹妹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
圈里誰不知道溫栗迎出了名的乖張。
請了她的宴,挑剔得不行,給她的禮遇不是賓客里最高的不去,太low的不去,太豪太土的也不去;倒是不給她函的那些,大小姐總要穿最靚的禮裙出席,以報被冷落之“仇”。
每每她一出現,不管原來的宴是為何而辦,所有的目光、新聞都變得圍繞著她,主辦方自然都頭疼得不行。久而久,幾乎港島所有的宴都要請溫栗迎一遭,再隨機獲得一份大小姐親筆拒信,以防她不速攪局。
溫栗迎勾著手指抵在下頜,打量著面前的女人。平日也覺得她假,今天又莫名有點怪。
突然跑過來找她搭腔也怪,笑得太熱情也怪,關心她怎么有空來更怪。
更怪的是,許斐主動舉起酒杯:“敬妹妹一杯,給姐姐個薄面。”
溫栗迎不情不愿地起身,接過。以她與許斐的私交,她轉手潑許斐一身紅酒都覺得浪費,偏偏在名利場社交她還要假惺惺地接過酒杯,輕抿一口,再道一句,謝過姐姐。
誰知,下一秒兩人交接杯的瞬間,沒看清是誰沒端穩,酒杯滑倒,羅曼尼康帝紅葡萄酒被溫栗迎的裙擺喝了去。
溫栗迎有輕微的潔癖,差點炸毛。
她身著一件銀色亮鉆魚尾裙,紅酒順著裙擺肌理,滴答落地。溫栗迎整個人卻不顯得落魄,倒像那抹紅成了她的襯色,將整個人托得更明媚。
可心情卻不是,溫栗迎兩條眉毛幾乎要擰作一氣:“許斐!你故意的是不是!”
許斐那張假面仍掛著完美的笑,溫栗迎看了更生氣,單手拎起裙擺,轉身離場,懶得和她計較。
麥嘉欣剛看得一清二楚:“許斐,你今天真過分了。”
麥嘉欣走后,只剩下許斐和她的手下,她擺擺手。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女人上前聽令。
“告訴他們,動作快著點,溫栗迎這一露面,肯定要吸來不少媒體狗仔,人多眼雜,當心些。”
“是。”黑框女人領命離開。
許斐沖著溫栗迎離開的方向,勾了下唇。
她故意給溫栗迎邀請函,是篤定以兩人的關系,溫栗迎不會出席,哪想到她還真來了。幸好她反應得快,把她支去了衛生間。
許斐半瞇起眼:“溫栗迎,敢壞我的好事,讓你不得好死。”
相鄰卡座。
一個穿著深紫色蝴蝶襯衫的男人,背抵著真皮沙發,頭稍側。周遭背景音嘈亂,但他耳朵精準鎖定到了有用信息。
稍抬頭沖他對面的男人點點頭:“俞哥,動了。”
俞之點了下頭,睜開眼,冷淡目光掃過場內;他抬手揉了揉耳朵,嗲得他一陣陣起泛寒的聲音終于消失。
駱浩宇湊身過來:“都說咱京平人精致土,以前我沒覺得,來港島這趟我可是開眼界了,我純純一個土鱉啊。”
俞之眼瞼半耷,身上混然的一股慵懶勁,和燈光曖昧的酒吧倒莫名地氣場合拍。他覺得很吵,背景音樂很吵、駱浩宇很吵、剛剛背后的那個女人也很吵。
眼看駱浩宇身子跟音樂舞動得越來越帶勁,他沉著嗓音,提醒了句:“別耽誤正事。”
“我辦事,你放心。”駱浩宇拍著胸脯,抬起酒瓶,悶了一口,“俞哥,你當年要是沒入錯行,是不是也能過這種紙醉金迷的生活?真係好爽啊!”
俞之實在是懶得理他,雙手交疊地墊在腦后,食指輕叩了三下另只手的中指骨節。
是和外圍接應人員約定好的暗號,代表現場一切正常。
俞之和駱浩宇是特警隊派入PurPrison的前鋒偵查。
前不久,京平方得到消息,追查多年的走私團伙流竄到港島作案,兩地警方立刻達成合作,共同參與這次緝拿行動,特警隊作武裝輔助。
“我去那邊看看。”
PurPrison入場人員都要經嚴密把控,怕引人注目,特警隊只能派兩人進來,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才行。
俞之起身,不忘睨了眼駱浩宇手里的威士忌酒瓶。
“茶。”聲音控制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清,“像真的不?”
麥卡倫威士忌璀璨萊儷系列,顏色要更偏淺些,好在四周燈光昏暗,旁人看不出差池。
俞之輕笑了聲:“下次多做點功課,有錢人也裝不明白。”
駱浩宇撇嘴,他一個在京平連房都買不起的窮逼警察,真品都沒見過,功課做得再多也是白干加白干。
出發來港島前,楊茹靜專程到訪了他不到九十平的出租屋,問他:“這趟來港島,你重中之重的任務是什么,知道么?”
俞之眼都沒抬,公事公辦道:“和任務有關的都是最高保密等級,不能和你匯報。”
氣得楊茹靜指著他的鼻子罵:“你個臭小子,我就說和你好說好商量的話,你是一個字都不往心里去!我問過溫太了,溫三小姐這段時間在港島,你有時間一定要去見見。聽說港島很有意思的呀,你讓溫三小姐多帶著你玩玩,天天死氣沉沉的,成什么樣子。”
很有意思?
俞之隨便逛著地走到了舞池邊,半瞇著眼。偌大的酒吧里,入目之處全是雪白,有深V鏤空的、有高開叉的、有露了整面背的…他看一眼都覺得打擾。
是挺有“意思”的。
俞之雙目掃視著環境,回憶還在繼續。
楊茹靜踢了他一腳:“聽見沒?”
“沒時間。”
“沒時間也要有時間!聯姻大事,你能不能上上心?”
“能。”眼看要徹底惹怒楊女士,俞之不動聲色地改口,眉眼都很淡,還是很敷衍了事,“你天天一口一個溫三小姐,又沒名字又沒照片,那么大的港島,我去哪里找人結婚?”
用現在流行語來講,楊茹靜是典型的笨蛋美女。
她一拍腦門,一時忘了名字,但還是嘴硬著:“溫三小姐在港島鼎鼎大名的啦,你一落地肯定就曉得了,溫太給我看過照片,很好看的女娃娃嘞。”
楊茹靜說得倒真不假。
直升機一落地,機場還沒出,就見到了這位溫三小姐的巨型數字畫報。
【溫三小姐二十三歲 生日快樂】
女人那張姣好的面容,在碩大屏幕的放大下,也沒有絲毫瑕疵。杏仁形的眸,彎著恰好的弧度,偏栗色的瞳,明艷而不失爛漫;嘴角若隱若現的梨渦,很有記憶點。
照片右側有落款:玦闕珠寶董事 溫栗迎。
俞之看著,心里沒由頭地有些煩。
他也不是找說辭故意敷衍楊茹靜,他們這行,一向講究服從組織安排,有沒有時間的,和他本人關系并不大。
落地港島后,沒有休整,直接投身進了任務的演習,針對各種突發情況進行了幾十種的預案。
俞之自然把這件無關輕重的事情拋到了腦后。
再之后,就是剛剛,聽到身后有人叫了聲“溫栗迎”。一瞬間,粟粒爬滿了俞之的后脊,他喝了幾口“酒水”才壓下。
港島挺小的。
巡查一圈,沒見什么異常,俞之按計劃走到吧臺邊,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燈光突然全黑,他心里一緊。
不是變故,而是酒吧正常的環節,閃了幾下,在“三二一”倒數。
再亮起時,電音震耳。
一群白襯衫、黑西褲打扮的男舞者從四面八方登場,在水晶臺上開始跳舞。尺度之大,讓俞之有種想就地把這個酒吧也端了的沖動。
視線一偏,在吧臺角落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不正是鼎鼎大名的溫三小姐。她兩指輕夾,順勢接了一支舞者遞來的紅玫瑰。
俞之覺得額角好像有青筋在跳。
執行任務期間,無關的事少干,是特警隊前隊長也是他師父梁英耀,教導他們最多的一句話。
就當他要轉身的時候,余光卻見,酒保調酒收手的最后一個動作,從袖口勾了個圓藥片,精準地落進杯里,還不改色地遞到溫栗迎面前。
梁英耀還說,當警察的,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舞到了高..潮,舞者們雙膝跪地,齊刷刷地將白襯衫扯開,霎時間視線充斥滿八塊腹肌,男性的荷爾蒙充斥滿空氣。
溫栗迎覺得喉嚨發干,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抬手去拿酒杯。
落了個空,她轉過頭,撞上一雙漆黑狹長的眼睛。
破天荒地,溫栗迎心尖抖了抖。來者的氣場剎是強大,像是欲傾暴雨時天邊成團的墨云。
她有點怕,不知道為什么。
“這杯,就當溫三小姐請我的了。”
俞之一勾唇,用唇瓣輕貼杯壁:“謝了。”
面生,但在港島任何人認識溫栗迎,她都不奇怪。
她就是喜歡高調,喜歡大排場,喜歡所有人議論著她;享受所有人的目光注視。
但敢不吱一聲就搶她酒的,面前這個,是第一人。
眉頭蹙起,溫栗迎有些不開心,連臺上的猛男跳舞都沒心思看了:“你……”
“還是說,我碰過的,溫三小姐也愿意喝?”
俞之又將酒杯遞回,頓在半空。
她本人的五官比屏幕上還要立體得多,是更有攻擊性的美,會讓人移不開眼。耳后或是發間,繾綣著陣香,俞之對女人沒什么了解,分不出是什么香水,只覺像是一團云絮,緊罩住了他,香得他受不了。
俞之不自覺地有些煩躁。
溫栗迎的氣徹底被他這一舉動挑起,雙手交插在身前,雙眸慍色地盯著面前不善的來者。
“你誰啊?”
“溫三小姐不是心有所屬?”俞之眉眼壓低,“還這樣直問別的男人的名字,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