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好不容易捂熱的一點親近，怕是都要前功盡棄。

云父云母此番是專程從京城趕來，是特意接云棠與云湛回府的。

云棠與云母同乘一車，車簾外一片綠意盎然，云棠卻一路上很少言語。

云母幾番欲言又止，又悄悄嘆了口氣，她將她纖細的手指攏入掌心，柔聲問道：“棠兒可是有心事？莫非...是與那敘白有關？”

云棠搖了搖頭：“女兒并非在想他。只是...”她的聲音低了幾分，“女兒如今是被退親的女子，長居家中，不知可會對云府的聲譽有礙？”

云母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她將云棠摟入懷中：“傻孩子，你永遠都是云家的掌上明珠。這退親一事并非你的過錯，誰敢說三道四？”

“你父親昨日還同我說，有不少京城不錯的人家想要上門提親...”

云棠苦笑著搖頭：“母親不必寬慰我了。那些人家，不過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

“胡說！”云母打斷她的話，語氣卻格外溫柔，“我們棠兒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模樣還是一等一的好，這樣的好姑娘，誰家不搶著要？”

“別胡亂想，你身體才剛好，多思多慮不利于你身體的恢復?！?/p>

她調整了下靠枕的位置，讓云棠能舒服地倚在自己肩頭：“來，母親抱你睡一覺?！?/p>

云棠乖順地靠在母親溫暖的懷抱里，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氣息。

云母輕輕哼起兒時的搖籃曲，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她的長發，在馬車輕微的顛簸中，云棠漸漸放松下來。

回京后的第二日，云棠剛用過早膳，貼身丫鬟便呈上一封燙著花朵紋樣的請帖。

“是林小姐差人送來的?！辟N身丫鬟輕聲道。

云棠展開請帖，唇角不自覺染上幾分暖意。

這是她閨中密友林念慈的筆跡，說是邀她去城南的啜雪軒品茶。

“備那套佩玉春風刺繡粉色衫裙吧?！痹铺膶︾R理了理鬢角，又添了支精致的簪子。

正要出門時，云湛正好過來了。

“這是要去哪兒？”云湛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眉頭微蹙，“打扮得這樣精心。”

云棠不著痕跡地退后半步，將兩人距離拉得恰到好處：“念慈邀我去啜雪軒品茶，請帖在桌上。”

云湛拿起那張精致的帖子，見的確是女子的筆跡，神色這才緩和。

待云棠離府后，云湛：“來人，跟上小姐，別靠太近了?！?/p>

……

云棠剛推開啜雪軒雅間的門，就聽見林念慈標志性的清脆嗓音：“棠棠！”

她還未及反應，一道嫩綠色的身影便撲了過來，將她抱了個滿懷。

林念慈捧著她的臉左看右看，又在她頰上親了一口：“果然大好了！臉色比上回見時紅潤多了！”

云棠被她蹭得發笑，正要說話，余光卻瞥見雅間里還有一人。

那是個身著靛青色錦袍的年輕公子，他生得極為俊朗，劍眉星目，通身透著清貴之氣。

可此刻，這位公子卻怔在原地，目光落在云棠身上，已然忘了禮數。

“表哥看傻了？”林念慈挽著云棠的手將人帶了進來，“這就是我常說的云家明珠，如今可算見著真佛了吧？”

那男子頓時手足無措，白皙的面龐肉眼可見地泛起紅暈。

他慌忙拱手，說話時險些咬到舌頭：“在，在下林昀，是念慈的表哥。今日冒昧前來，實在唐突...”

云棠抿唇淺笑，規規矩矩地福身行禮：“林公子?！?/p>

“云…云姑娘請坐！”林昀手忙腳亂地拉開椅子，袖口不慎掃到茶壺，被林念慈眼疾手快地扶住。

“稀奇?！绷帜畲葴惖皆铺亩?，聲音卻一點沒壓低，“我頭一次見表哥這么局促不安呢！”

林昀聞言，耳尖更紅了。

云棠悄悄在桌下掐了掐好友的手腕，眼含警告。

林念慈卻渾不在意，興致勃勃地追問：“快說說，你在莊子上是怎么養好的？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整場茶會，林昀都安靜得出奇。

他看似專注地品茶，目光卻總忍不住往云棠身上飄，每當云棠轉頭看他，他就慌忙低頭飲茶，或是擺弄腰間玉佩，一副忙得不可開交的模樣。

直到云棠與林念慈談起近日風靡京城的一位畫家，林昀突然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云姑娘也喜歡那位大家的畫風？”

他終于找到機會插話，卻還是不敢直視云棠：“我...我臨摹過他的《洛神圖》…”

“你竟會臨摹他的畫？”云棠眸光倏然一亮，不自覺地向前傾身，“我收藏了好幾卷他的摹本，總覺得差了點什么，若得見公子墨寶，定是...”

話未說完，林昀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一股熱流突然涌上鼻腔。

他還沒反應過來，林念慈已經驚呼出聲：“表哥！你流鼻血了！”

林念慈眼疾手快地抓起桌上的帕子就往林昀鼻子上捂，云棠剛來得及輕呼一聲：“那是我的帕子...”

林昀聞言，鼻血頓時涌得更兇了。

他頓時渾身僵硬，結結巴巴道：“抱，抱歉...改日定洗干凈...”話未說完，突然意識到不妥，慌忙改口，“不，不，改日定送十張帕子賠罪...”

“表哥！”林念慈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糊涂了？哪有男子贈女子帕子的道理？”

林念慈不再管他，一把拉住云棠的手腕，風風火火地將她拽出了茶樓。

她湊近云棠耳邊，壓低聲音卻掩不住興奮：“棠棠，聽說你退了親，我早就瞧那敘白不順眼了！”

她悄悄指了指茶樓窗口：“你看我表哥如何？雖然他腦子不太好使，但模樣總歸是周正的，人也老實...”

云棠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她：“所以今日約我喝茶，實則你是要給我做媒？”

“哎呀！”林念慈挽住她的胳膊撒嬌，“人家是真的想你了嘛！”

她回頭瞥了眼茶樓二樓窗口那個頻頻張望的身影，噗嗤笑道：“表哥不過是順帶的，不過你真的可以考慮考慮，你瞧他看你那傻樣，分明是對你一見鐘情了?！?/p>

云棠耳尖微紅，輕輕掐了下好友的手：“別胡說，讓人聽見多不好。”

她下意識抬頭，正對上捂著鼻子的林昀，林昀慌亂躲閃，一個踉蹌，二樓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林念慈見狀笑得花枝亂顫：“你看你看！他見了你后，哪還有以往半點穩重的樣子？說真的，你若有意，我讓姑母...”

“念慈！”云棠打斷她，“我如今...”

“什么如今不如今的?！绷帜畲饶竽笏哪橆a，“退親又不是你的錯。再說了...我表哥可是連侍妾都沒有呢，姑母為這事沒少操心?！?/p>

茶樓一樓門后，一道身影死死盯著云棠…

棠棠...

你已經有我了...

你是不打算要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