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衡上朝時,眉宇間盡是掩不住的愉悅,果然如他所料,示弱裝可憐這招對云棠最是管用,比什么強取豪奪都要高明百倍。
“啟稟皇上。”鎮遠將軍出列奏道:“北境萊薩族越境滋事一案已有新證。經查實,所謂強搶民女實為兩情相悅,那萊薩族少主攜聘禮前來求娶,女方家中不允,姑娘便與情郎私奔了。”
朝堂之上一片嘩然,在信奉神明菩薩的王朝里,所謂的風流韻事只要與神與命掛鉤,沒有人會覺得這是湊巧,他們只會覺得自鳳命皇后入主中宮,連這等邊關禍事都能逢兇化吉。
另一邊,工部侍郎出列奏道:“啟稟皇上,奉旨測繪大齊地圖的季風,在白州境內偶然發現一座未經開采的金礦,初步估測儲量驚人。”
話音剛落,滿朝沸騰,戶部尚書激動得胡子直顫,率先跪地高呼:“天佑大齊!此乃陛下圣明,皇后娘娘鳳儀感召所致啊!”
一時間,金鑾殿內跪倒一片。
裴鈺衡端坐龍椅之上,眼底閃過一絲志得意滿的光芒。這場面,正是他苦心籌謀許久想要看到的。
借著這些“祥瑞”,不僅能讓云棠的皇后之位穩如泰山,以后想跑都跑不掉,更能讓那些老頑固,墻頭草們更加心悅誠服。
另一邊,云棠在寢殿小憩片刻后,晴雨進來伺候沐浴,其他幾位宮女趁云棠不在,趕緊收拾皇上留下來一床底的爛攤子。
浴池氤氳的水汽中,晴雨偷眼打量著主子,見主子身上干干凈凈,一點兒紅印都沒有,她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道:“娘娘昨夜...可還安好?”
云棠垂下眼睛:“本宮進宮,為的是大齊江山安穩,其他事,莫要多想。”
晴雨急得眼眶發紅,卻見主子神色凜然,只得咽下滿肚子勸說的話。
她在心中默念菩薩保佑,只盼著娘娘不要再鉆死胡同,趕緊清醒過來,可別真的為恭王守一輩子。
沐浴完,云棠正式見鳳儀宮的宮女,大宮女加上晴雨共四位,二等宮女八位,都是裴鈺衡精挑細選從自己培養的人里挑出來的。
今日是帝后成婚的第二日,云鳶一改前幾日的頹廢,重新振作,精心裝扮地來到鳳儀宮。
她嫁給皇上后,從未與他圓房,云棠雖然長相出色,到底是二嫁婦,再加上群臣逼迫,向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皇上肯定不會要她。
一想到云棠接連被恭王和皇上厭棄,云鳶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快意的笑,她迫不及待想看看,她的好妹妹如今會是怎樣一副灰敗的臉色。
云鳶與各宮嬪妃均數到場,只見云棠身著正紅色鳳袍款款而來,眼角眉梢盡是掩不住的春色。
看著云棠一副被滋養過容光煥發的模樣,云鳶豁然起身脫口而出:“你跟皇上圓房了?”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樣私密的事,豈是能當眾問出口的?
云棠腳步微頓,隨即笑著打趣道:“姐姐莫不是沒睡醒?怎么又說起胡話來了。”
云鳶這才驚覺失態,連忙福身告罪落座。
這次請安,云棠表示她喜靜,初一十五過來請安即可,另外她分出一半宮權,按照位份高低分配了下去。
進宮了就別吃白飯,都忙活起來,免得有人閑來無事,徒生是非。
云棠含笑看向云鳶,語氣溫和:“姐姐自幼審美好,尚衣局便交由你打理,順帶協理各宮居所分配,如何?”
尚衣局看似是個要緊的差事,畢竟妃嬪們的穿戴用度皆經此手,若想討些上等綢緞、時興花樣,少不得要巴結一二。
可實際上,內廷供應自有定例,一應份例皆由內務府按制撥放,尚衣局不過是照例發放,并無額外調配之權。
至于新樣的裁制,珍稀料子的取用,皆需皇后點頭,云鳶雖掌著尚衣局的賬冊,卻不過是例行公事,并無實權。
云鳶腦中嗡嗡作響,只反復盤旋著“皇上竟真與云棠圓房了”這個念頭,哪里還顧得上細想尚衣局的職責?
反正依云棠的性子,肯定是會把重要的宮權分到她手里的。
等她回神時,她早已回到自己寢宮內,又是怒砸了一通,氣的晚膳都沒用,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待眾人退盡,云鳶卻躊躇著不肯離去:“妹妹,姐姐有些體己話...”
云棠會意屏退左右,殿門剛合上,云鳶便急不可耐地湊近:“你當真與皇上圓房了?”
云棠欲蓋彌彰,含羞帶怯道:“皇上...待我很好。”
云鳶厲聲呵斥:“你怎敢!別忘了你是恭王妃!是恭王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進門的正妃!如今恭王尸骨未寒,你就這般不知廉恥地爬上龍床?”
云棠眼中瞬間盈滿淚水:“姐姐怎能這般說我...”
“我說錯了嗎?”
“并非我主動進宮,是父親說,朝中大臣們與百姓們…”
“既非自愿,為何不閉門清修?”
“大可在鳳儀宮設佛堂,為恭王誦經祈福,為大齊祈求國運!”
她突然紅了眼眶:“我從小看著你長大...沒想到你竟變成這副模樣...”
“若你執迷不悟,從此...云家就當沒你這個女兒!我不再認你這個妹妹!”
云鳶甩袖離去,晴雨推門而入時,看到主子跌坐在地上,她死死捂住臉,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宮女見了,趕緊報信給皇上。
皇上此時正在養心殿,握著硯臺發呆。
昨晚他瘋到極致,不斷淺酌的時候,突然生出個荒唐的念頭。
聽說有一種墨叫做美人墨…
倘若用研磨出來的墨再拓印在紙上,待墨跡干透后裝裱在養心殿里,批閱奏折時抬眼便能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