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進門的時間短,對于婆母娘家的親戚所知并不多。
只知道這位姨母是遠嫁到了蘇州,夫家姓連,是個五品小官。
只因前兩年丈夫去世,一家子都在守孝。
就連去年她和時長空成婚之時,也只是派人送了賀禮過來。
顏姨母膝下一子一女,兒子十八,女兒十五歲,均未成家。
按說丈夫去世,她有兒有女的,也自有族人依靠照拂。
只是不知為何,竟然全家來投靠國公府。
江暖對這些事兒不上心,朱嬤嬤卻是在江暖婚前就將國公府里里外外的親戚譜系,了解的一清二楚。
駙馬爺的這位姨母可不是什么好性兒的主兒,自小便仗著家中的寵愛養了一身的驕橫脾氣。
到了夫家,又仗著親姐姐是國公府夫人,外甥是大將軍。
從不將夫家人放在眼里,將夫家的族人們里里外外的得罪了個遍。
如今丈夫身死,她那兒子又是個沒成算的,支撐不起門庭。
丈夫去世這幾年,一家子只出不進,只怕是實在支撐不下去了。
又不得族人待見,所以才舉家前來投奔姐姐一家。
朱嬤嬤慣是個玲瓏心肝兒的,當即尋了府里的管家一打聽,見果真如此,心里便有了數。
回頭同江暖一說,江暖并未放在心上。
只笑了笑:“就連我爹爹也還有幾門窮親戚呢?
這是婆母的娘家人,往后若是見著咱們以禮相待就是。
若實在不妥,咱們再另外打算不遲。我一個公主還拿捏不了一個庶民不成?”
話雖如此,可朱嬤嬤還是有些擔心。
江暖懷著身孕本就疲累。
從耿大儒府上回來后便去歇息了,這一覺就睡到了天黑。
那廂,鎮國公夫人顏氏單獨設了宴席,招待妹妹一家。
吃飯的時候,顏姨母掃了桌子一眼,試探著問鎮國公夫人:“姐姐,怎么不見長空媳婦兒?”
鎮國公夫人笑著解釋:“暖暖懷著身孕,正是困乏的時候,今日又出席了一趟宴會,這會兒還在睡呢。”
顏姨母就掩著嘴笑:“鎮國公府這規矩可真是松泛,姐姐您也是個好姓兒的,做您的兒媳婦兒可真有福氣。”
這話意有所指,讓人聽著十分不舒服,眾人便皺了眉頭。
時長空當即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眼睛緊緊地盯住顏姨母。
“我鎮國府的確好福氣,否則也求不來鎮國公主下降。
姨母也是官眷,當知道謹言慎行的道理。”
就差沒明著說,你算什么東西,我媳婦兒也是你能指摘的。
顏姨母沒想到時長空如此不給她面子,被嗆得十分難受,一時間臉色漲得通紅。
她的兒子連宿旬見狀不好,連忙為母親開脫:“表兄恕罪。
母親只是順嘴感嘆了一下,并無其他意思。”
時長空冷冷的一哼,并未再言語。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鎮國公夫人瞪了兒子一眼打起了圓場:“快吃飯吧,再晚,飯菜都要涼了。”
因為鬧了這一出,這餐飯吃得沒滋沒味的。
時長空快速吃完飯,把碗一放,同父母說了一聲,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鎮國公夫人安頓好妹妹一家,回到自己的院子時。
鎮國公時不識同她說:“我看你這妹子可不像是省油的燈。
才剛來府里,凳子還沒坐熱呢,就敢指責暖暖的不是。
將來日子長了,還不定會鬧出什么事情來。你還是趁早打發了的好。”
顏氏嘆了口氣:“我這妹妹從小就掐尖要強,我也不喜歡。
可到底是一母同胞,如今又沒了丈夫求上門來,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能一點不管。
否則京城里的人該說我不顧姐妹情分,戳我的脊梁骨了。
且先留他們住上幾日,等過段時間就讓他們另尋房子搬出去。”
鎮國公點了點頭:“也只有這樣了。還有,找人盯著點你那個外甥女,叫什么來著,寶簪。”
顏氏不解:“盯著她干嘛呀?我看寶簪挺乖巧的啊?”
鎮國公輕蔑的哼了一聲:“呵,乖巧。可能也只會在你面前裝一裝罷了。
你沒見吃飯的時候,她那眼珠子一直在咱們家長空身上打轉,真當我沒看見呢。
我知道咱們家長空優秀,可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這么盯著一個有婦之夫,像話嗎?”
聽自家丈夫這么一說,顏氏的眉頭立即緊鎖了起來。
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光顧著應付自家那不省心的妹妹了,還真沒注意到連寶簪。
此刻聽丈夫說起來,她也覺得有些不妥。
她鎮國公府的后院干凈,然別家后院兒的骯臟事兒,她這些年可沒少聽。
女子一旦起了嫉妒心,可是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的。
尤其是兒媳婦現在還懷著身孕,真要是鬧出什么事兒來,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想到這里,她立刻喊來貼身嬤嬤,如此這般安排一番,嬤嬤領命而去。
安排好后,顏氏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國公爺說的對。
我明兒就安排人出去找房子,盡早把他們打發出府,免得多生事端。”
且說江暖一覺又睡到了天黑,醒來后便看到時長空倚靠在床邊看書。
見她醒來,連忙放下書,小心的扶她起來:“可是餓了?想吃什么,我讓小廚房做?”
江暖拱在他懷里撒嬌,聲音還帶著剛睡醒時的嬌憨:“我想吃馮乘縣的酸辣粉。
多放酸豆角,酸蘿卜,還有肉沫,多放辣子。”
“好。不過須得再加一盅雞湯。”
“可以。”
酸辣粉還要一會兒再得,雞湯卻是現成的。
江暖一邊喝湯一邊問時長空:“我聽說蘇州的姨母一家來了,可安頓好了?”
時長空拿帕子仔細的拭去她嘴角的湯漬:“這些事情自有母親安排,你安心養身體便是。”
江暖點了點頭,她確實沒想操心。
只不過聽說那一家子不太好相與,只怕國公府為難而已。
次日時長空和江暖上班后,他們住的清風苑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朱嬤嬤帶人攔住了連寶簪:“這是我家公主和將軍住的地方,表小姐未經允許,還是不要亂闖的好。”
連寶簪一臉的不服氣:“我又沒做什么,只是來看看也不成嗎?”
“不成!”
連寶簪沒想到朱嬤嬤如此不給她臉面,頗有些下不來臺:“這是我表哥的院子。
你一個下賤的奴婢,憑什么代替我表哥做主?若是表哥在這里,你定不敢如此待我。”
朱嬤嬤毫不客氣的嘲諷她:“奴婢雖然身份低賤,那也是公主殿下的人,還輪不到表小姐你來辱罵。
況且若是將軍在家,便不用老奴再多費口舌了。
他最煩莫名其妙的人來打擾殿下,表小姐還是請回吧。”
“你胡說,休要挑撥我和表哥的關系。是不是你主子指使你這么做的?”
朱嬤嬤大怒:“老奴原本看在你是國公府姻親的份上,本還想給你留兩分臉面的,如今看來也不必了。
你連家算什么東西,也敢指責我家公主。
你別以及為老奴不知道。
昨兒你母親在接風宴上,含沙射影的在國公夫人面前挑撥我們家公主沒規矩。
我還道連家是怎樣重規矩的名門望族,如今看來不過如此。
未經主人允許,就擅闖別人的院子還如此理直氣壯,老奴今兒也算是見識了。
也對,你連家若是真有規矩也不至于被族人容不下,千里迢迢的跑來投奔鎮國公府了。
再敢對我家殿下出言不遜,休怪老奴對你不客氣!”
朱嬤嬤素來敬重鎮國公一家,也敬重任何以禮相待的人。
可如連家這樣第一天來就挑事情的破落戶,朱嬤嬤那是半點面子都不想給。
“你!”連寶簪被朱嬤嬤揭了老底,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變色龍似的,格外好看。
“不進就不進,有什么了不起的,誰稀罕!”說罷一甩袖子帶著小丫鬟噔噔噔地走了。
芍藥等四個大宮女看著氣沖沖走遠的連寶簪,憤憤不平的同朱嬤嬤抱怨。
“這位表小姐可真是沒規矩,比當初的李韞儀還不如。往后可別真沖撞了咱們家公主才好。”
朱嬤嬤寒著臉:“蠢貨而已,讓院子里的人盯緊些,可別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另外,派個人去把今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匯報給國公夫人聽!”
“是,嬤嬤。”
且說那連寶簪被朱嬤嬤不客氣趕走,心里暗暗的恨上了江暖。
一個鄉下長大的公主而已,泥腿子罷了,擺什么臭架子?如何配得上表哥那樣豐神俊朗的人。
她眼珠子咕嚕嚕的亂轉了幾下,立即跑回他們暫住的萊蕪院,嬌滴滴的同她母親小顏氏哭訴。
加油添醋的說江暖的下人是如何欺辱她的云云......
清風苑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被人報到了鎮國公夫人那里,著實把鎮國公夫人給驚得愣在了原地。
“朱嬤嬤可是公主身邊的老人了,連我見著都要禮讓三分。連寶簪!她怎么敢的?
竟然還當著朱嬤嬤的面指責公主,她是瘋了不成!”
鎮國公夫人用了好一會兒方才平穩住心神,正打算去找妹妹好好說道說道讓她管管自家女兒。
小顏氏就帶著連寶簪凄凄婉婉的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