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見明朝那小狗嘖嘖地喊:“過來?!?/p>
那小斗牛犬蹬著兩對短粗腿,見到主人呼喚也不理,光圍在淺喜身邊打轉(zhuǎn)。
“嘿,你這小子,見到美女就走不動道兒了?!被ㄒ娒鳠o語地嘲笑它。
淺喜撈了長裙子,蹲下摸它。
“它叫什么名字?”
“英俊?!?/p>
淺喜看了他一眼。
“它叫英俊?!被ㄒ娒髦貜?fù)了一遍。
淺喜看著地上那條方形臉上堆滿褶皺、寬型嘴巴、細(xì)小眼睛、扁平鼻子的小狗。
英......俊......
她闔了闔眼,一時啞口無言。
“這名字,挺......特別的。”
花見明倚在墻邊直直端詳她。
她側(cè)對門外雨簾蹲在屋檐下,纖細(xì)手腕上掛了串銀手鐲,隨著動作輕晃,在雨霧里泛起細(xì)碎的光。
花見明問:“莊小姐喜歡看畫展嗎?”
淺喜歪頭看了他一眼,“嗯?”
花見明被看得突然就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腦袋,咳了聲。
“我這手頭上剛得了兩張門票,法國著名的當(dāng)代畫家杜莎克環(huán)球畫展,時間在周末,我正瞅著沒人送呢。”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周末我開車去接你呀?!?/p>
話音剛落,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兩人身后走廊傳過來。
“沒人送,就送給我?!?/p>
淺喜偏頭看過去,見霍郁成沉著步子走過來,她收了眸,起身。
“郁成哥?!?/p>
“霍哥,怎么莊小姐一離開你眼皮底下五分鐘,你就得出來找?”
花見明抱怨了聲。
霍郁成瞥了他一眼。
花見明瞧見霍郁成跟老鼠見了貓般,心虛道:“我......我沒其他意思,我就是看莊小姐喜歡藝術(shù)類的東西,周末剛好有時間,約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p>
霍郁成朝他伸出一只手。
花見明背過手去:“什么?”
“門票,兩張。你不是不要么?”
花見明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委屈道:“霍哥,你怎么還帶搶的?”
“要么,門票給我。要么......”霍郁成盯著一直貼在莊淺喜裙擺邊磨蹭腦袋、蹭屁股的斗牛犬,冷淡道:“牽著你前女友的奇怪丑狗,走遠(yuǎn)點。”
前女友......
奇......奇怪丑狗......
花見明額頭劃下三條尷尬的黑線。
“你......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們家英俊!我們家英俊哪里奇怪了,一看它這雙大眼睛,兩排大牙齒!它英俊著呢!”
花見明雖嘴里這么說,狗繩已經(jīng)套上了小狗的腦袋,連拉帶拽走了。
花見明一走,周圍又恢復(fù)寂靜。
淺喜瞄了眼霍郁成:“郁成哥,你怎么出來了?”
霍郁成臂彎上搭了件黑色外套,觀察她:“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吹風(fēng)?”
“......里面有點悶,我過來透透氣。”
霍郁成抬腕看了眼時間:“累了么,我?guī)慊厝?。?/p>
“可宴會還沒散,其他領(lǐng)導(dǎo)都沒走。”
“不必顧慮這些?!被粲舫上岛米约旱囊r衫袖口。
淺喜略微遲疑。
“我看你和喬局還有事聊,要么,再等等?!?/p>
霍郁成掀起眼瞼看了她一眼:
“都是些客氣話,沒什么好聊的?!?/p>
霍郁成視線落在她半裸的肩膀上,融在燈光和霧氣中,分外柔和。
他側(cè)開眸光:“外套披好,我?guī)闳ジ蠹业纻€別?!?/p>
淺喜這才注意到他臂彎上的那件外套原來是自己的。
他把外套展開,搭在她肩上。
淺喜扯緊了外套衣襟,脖頸肌膚貼著溫軟的外套面料,輕輕頷首。
兩人穿過寂靜長廊,她突然想起什么:“郁成哥......”
“臨走前,我想找局長夫人她們加個微信好友,合適嗎?”
“當(dāng)然。”霍郁成笑道:“你現(xiàn)在是她們的牌友?!?/p>
淺喜先行走在前面。
她腳步輕盈,那裙擺長,走動時只能雙手捏提著裙子。
霍郁成沉穩(wěn)地邁著步伐,眼神鎖在她天藍(lán)色的禮裙裙擺上,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慢點走?!彼p聲提醒:“她們不會跑。”
*
回去的路上,外面的天色早全黑了。
車內(nèi)開了閱讀燈,霍郁成喝了點酒,但不多,靠在椅背上,悠悠閑閑地翻著文件。
也不知看沒看進(jìn)去。
淺喜偏頭盯著漆黑的車窗,看不清外面的樹,沒辦法數(shù)樹,她只能思緒浮空。
副駕上,季叔回頭看她,饒有趣味地夸贊:“淺喜小姐,沒想到您麻將打得挺好?!?/p>
淺喜正回頭:“季叔,我一直輸?!?/p>
“輸也要輸?shù)挠屑记??!?/p>
季叔笑問:“你是怎么知道哪個人想要哪張牌的?”
淺喜頓了頓,余光發(fā)現(xiàn)旁邊人翻文件的動作也遲緩下來。
她解釋:“一般人打麻將,出于習(xí)慣,會把相同花色的排在一起。稍微觀察下她哪個位置丟的牌多,棄掉了哪種花色,收進(jìn)去了哪種花色,大概就能推測那張牌左右相靠近的是什么牌?!?/p>
“這么來回一推算,大概就能了解她的整副牌?!?/p>
“以前倒不見你打麻將?!被粲舫赏蝗粏⒋?。
淺喜瞄了他一眼,嗯了聲,承認(rèn):“這段時間新學(xué)的。”
“特意學(xué)的喂牌?”
淺喜不好意思地點頭。
季叔好奇地回頭看她。
知道幾個領(lǐng)導(dǎo)夫人喜歡打麻將,特意去學(xué)了麻將,甚至專門學(xué)的喂牌,而不是胡牌。
“在哪里學(xué)的?”
“我有個客戶也喜歡打麻將,我這段時間下完班就去找她。”
霍郁成翻了頁文件,突然問:“哪個客戶?”
淺喜閉了嘴,沒回答。
就是餐宴上發(fā)那些顏色胡話“性騷擾”他的那位。
季叔瞄了眼后視鏡的霍郁成,笑問:“男客戶還是女客戶?。恳菒鄞蚵閷⒌哪锌蛻?,您可不能跟他走得太近了。”
“季叔,是女客戶。”
季叔長哦了一聲,“那就行?!?/p>
*
晚春的這場雨下得如天河決堤。
街道上很快積起了水洼,雨水匯聚成溪流,涓涓淌過停在小洋樓對面的一輛黑色轎車下。
大顆雨珠敲打在車窗玻璃上,凝成水霧幕簾。
霍知岸盯著對面漆黑的小洋樓出神。
才晚上九點多,莊淺喜已經(jīng)睡下了么?
她什么時候作息這么健康了?
他在雨霧里盯了大概半個小時,心中的悶意無處消散,最后深吸一口氣,默默啟動車輛。
遠(yuǎn)處拐角,霍郁成的幻影轎車緩緩拐進(jìn)西庭大道,車前兩排大燈閃了閃,燈光掃過迎面而來的那輛車身。
季叔敏銳地捕捉到前面那輛車,側(cè)頭看向后座,壓低聲音:
“少爺,前面那輛好像是知岸少爺?shù)能?。?/p>
霍郁成冷眸透過車窗望過去,視線折回,落在旁邊人身上。
淺喜頭歪向窗戶一邊,已經(jīng)沉沉睡了過去。
睡相和睡姿都規(guī)規(guī)矩矩。
季叔頓了頓:“知岸少爺最近這段時間老過來,應(yīng)該是想找淺喜小姐,卻一直沒進(jìn)去。”
“少爺,要叫住他嗎?”他不怕死地多問了一句。
霍郁成暗色的眼睛從他身上輕飄飄斜開。
淡道:“你這么熱情,你去叫?!?/p>
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但季叔立即意識到他生氣了,抿嘴微笑,抱歉道:
“少爺,我開玩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