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喜睜著眼,瞳孔通紅。廊外的秋風卷著落葉撲在她臉上,帶著早秋的涼意,可她臉頰卻燙得厲害。
霍占庭盯著她的背影,緩慢地警告:
“你要真如你自己所說的,品行端正,獨立自強,你但凡還有點自尊和骨氣,就按我說的去做。”
他端起手邊的熱茶:“我給了你一條還算體面的退路,不要再讓我失望。”
聽到他要在自己工作室頭上動刀,淺喜再也忍不住,轉過身,望著太師椅上的老者,眸含淚花,堅決搖頭:
“霍爺爺,我不可能離開煙錦。”
霍占庭眼睛瞇成一條狹窄的細縫,從細縫里射出寒光:“你說什么?”
“我說!”淺喜仰起頭,對著他一字一句,緩緩地沉聲道:“我不可能離開煙錦!”
“我的哥哥在這座城市去世,我的工作室在這座城市誕生。”
她的聲音從肺腑傳來,胸腔因為說話的力道一陣陣起伏:
“我所有的員工,所有的客戶關系,所有的痛苦和榮耀,自尊和骨氣,所有奮斗的記憶和心血……我的半條命脈都在煙錦!”
“您讓我撤出這里,工作室改名換姓,跟自斷雙腳、自戳雙眼沒什么區別!所以……”
她仰首強調道:“我不可能離開煙錦!”
霍知岸眼睛不眨地望著旁邊的女人,見她抑揚頓挫地說話,眼尾泛紅卻堅決的神態,一時間甚至忘了呼吸。
這是他從小到大,見過的第一個,膽敢這么振振有詞反抗爺爺的女人。
主座之上,霍老太爺臉色和室內陰影融為一體。
良久的沉默后,他手死死壓在茶盞上,從鼻孔里不斷發出被氣急的呼吸聲,“讓你搬出煙錦,只不過是另起爐灶。但你要是不離開……”
他聲音夾雜著一股前所未有的,陰沉的威懾力,警告道:
“那就別怪老頭子我欺負一個女人……”
“你在國內高奢行業,別想再混下去!”
淺喜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我要等他回來!”
等他回來?霍占庭聲音驟低了數度:“好一個等他回來。”
“你以為等他回來,他能給你撐腰么?!”
他道:“今天六十五周年慶典,我不介意,當著眾名流賓客的面,介紹下我這位長孫,跟你這位幺孫媳的家族丑聞。”
莊淺喜一愣,霍知岸凝滯當場。
他瞳孔睜大,臉色震驚得青白一片,急忙向前走了半步:
“爺爺?郁成哥是霍氏董事長……您就不怕明天他倆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您這是要毀了他倆!”
“他能做出這種事來,就說明他自認為翅膀硬了!”霍老太爺從肺腑中發出顫音,黑眸中劃出冰刃!
“我現在不敲打敲打他,他以為自己是這片霍宅的新主了!忘記了我這個老主還生龍活虎呢!”
“董事長這個位置他要是坐膩了,有的是人坐!”
霍占庭居高臨下地坐在高堂之上,陰沉沉道:“你是要自毀前程,拉他共沉淪,還是選擇安靜退出,一切由你來決定。”
霍知岸激動道:“爺爺!”
淺喜盯著他的身影,絕望地闔了眼,又睜開眼,依舊還是那句話:
“我留在這里,等他回來!”
霍占庭氣得手腳哆嗦。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個小輩,還是個外姓女人頂撞的怒火頓時在胸腔里炸開。
“混賬東西!”他怒喝一聲,突然抓起手邊青花瓷茶杯發狠般地,劈頭蓋臉地朝淺喜腦袋上砸過來。
淺喜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一道身影從側邊撲過來。霍知岸幾乎是本能地張開手臂將她護在身后。
茶杯哐當一聲狠狠砸在他后背上,清脆地落地,摔裂成四五片。
滾燙的茶水飛濺在他深色的襯衫上,霍知岸被燙得悶哼了聲。
淺喜呆立當場,驚呼聲卡在喉嚨里,抬頭看向霍知岸。
他挺直脊背,面朝她擋在身前,像一堵沉默的墻。
金框眼鏡上沾了幾滴茶水,從鏡片上滑落。
霍占庭仍茶杯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怒火被幾分錯愕平息。
但很快,錯愕消散,見他替那女人擋茶杯,胸口騰出的火焰燃得更旺。
這激烈的場景嚇得王伯立即走上前,扶住老太爺:“老太爺,您消消氣,小心身體。”
淺喜看霍知岸脖頸肌膚上被熱茶燙出一片薄紅,不禁心生愧疚,眼眶發燙:“霍知岸……”
“沒事,我們走。”霍知岸重新抓起她手腕,拉著往室外走。
兩人還沒邁出門,迎面撞上一個男人。
淺喜抬起頭,看見稍有些面生的一張中年男人臉。
霍二爺……和沈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