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霍占庭同意你跟幺孫退婚,更會善解人意地同意你轉身勾搭上他長孫?”
她突然將身體傾過來,湊到她面前,陰鷙的眼睛死死盯著莊淺喜:
“我以一個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在霍宅,從來不允許出現違逆霍占庭意愿的事情。”
淺喜臉色一黯,晃了晃神。
殷離直挺挺靠回椅背上,聲音低沉:
“霍占庭下面三個兒子,老大霍從柏懦弱無能,老二霍隨松......”
她在提到霍二爺時,半低著眸,眼底壓抑著恨意:“狠毒下賤......”
“老三呢,習慣作壁上觀。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她看向莊淺喜:“憑著一張家族遺傳的好樣貌,裝出一副深情模樣騙女人。一輩二輩如此,三輩......誰能說得清呢?”
“也許基因問題,有過之而不及,青出于藍。”她眸光流轉,琢磨了下:“我看這位長孫,在這方面,著實是個天才,他......”
“殷嬸!”淺喜蹙眉打斷她。
“怎么?”殷離笑道:“這樣就維護他了?”
她停頓了下,恨鐵不成鋼似的:“偏偏踏進霍家的女人如你一般愚蠢,就吃這套。”
也不知是恨以前的自己,還是恨這么多年這些前赴后繼想擠進霍家的女人。
淺喜的心臟被重重撕扯了下。
她脊背僵硬:“我聽不懂您的意思。”
“我說得不夠明白?”
“我聽不懂您這一大段子虛烏有的揣摩。”
子虛烏有......?
殷離目光放空,冷寂地笑了笑。
她說話由著性子來,想到哪說到哪,毫無血色的臉在書廳幽寂光線里變得生動。
自言自語的闡述:
“蔣蘅跟霍從柏私定終身,被霍占庭知道后,老頭當時可發了很大一通脾氣。那時候他不過五十多歲,卻差點氣到醫院去。”
她說著輕笑了出來:“他氣性大到這種地步。”
“蔣蘅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中老頭欽定的霍家繼承人。他把她稱作攀交權貴的貧丫頭,厭惡她至極。”
淺喜面色錯愕。
“那時候,蔣蘅肚子里已懷了霍家長孫,霍占庭迫不得已,讓長子把人從外面接進霍家,悄悄領證。孫子一出生,還沒斷奶的年齡便被奶媽抱走,送到老頭子旁邊撫養,并且七年來,嚴厲禁止母子兩見面。”
這是淺喜第一次聽到霍郁成父母的事,她頭皮發麻,眼眶忽地溫熱起來。
“霍占庭做的可不止這么一件絕情事。”
她抬起眸,看向旁邊已經渾身僵冷的莊淺喜。
“長孫一出生,他便隱形地剝奪了長子的繼承權,培養重心全部放在長孫身上。更絕情的是,逼長子遠離她,和她離婚,當著她的面和其他女人相親。”
“蔣蘅看著自己兒子一天天長大,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卻摸不著抱不著,自己丈夫的相親對象一個接一個往家里赴宴,她不投河,誰投河?”
淺喜嘴唇蠕動了下:“她是投河的?可我聽說,她是救貓......”
殷離冷笑了聲:“有區別嗎?”
淺喜瞳孔震驚地顫了顫。
殷離幽幽地笑:“她投河不過早晚,她要是知道多年后霍從柏飛機失事,死在了去見情人的路上,她怕是會更難熬。”
淺喜詫異的情緒凝在臉上,目光變得復雜和難以言明。
“所以......”她喃喃道:“您每晚點香祭拜的,是她?”
殷離勾起嘴角,冷淡道:“那池子里的冤魂不止蔣蘅和那只貓。”
她眸子突然蓄了濃烈的思念的憎惡,消瘦的五指抓握著扶手,“還有我那不滿兩歲的......可憐的孩子。”
她陰沉沉慢吞吞,吐出幾個字:“被霍隨松那個賤人,親手推下去的,我的女兒。”
淺喜吃驚地瞪大眼,渾身汗毛立起。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竄上全身,她毛骨悚然,噌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
臉色被嚇得慘白。
殷離緩緩抬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瞄了她一眼,冷哼:“就這點膽子,就敢進霍宅,跟霍家兩個孫子糾纏?”
淺喜神情幾乎崩潰,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她想立刻轉身就走,卻硬是忍住沒有挪動腳步。
“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她倒吸一口冷氣。
“我在歡迎你進入霍家。”殷離瞧著她,揚起下巴,對面的燈光在她眼底凝成強硬的火焰:
“提前舉行歡迎儀式,告知你箴言。”她一字一句,夾帶著毫無感情的笑意:“要想進霍宅,你就得命硬,做好一輩子斗爭的準備!”
淺喜低頭,眸含淚芒地望著她:
“不,你不是歡迎,你在驅趕。”
“是歡迎還是驅趕,看你自己選擇。”
她坐靠在椅子上,不輕不重道:“你是長孫媳,還是幺孫媳?這是一個決定你命運的選擇。”
淺喜知道她什么意思。幺孫媳,順爺爺的意,成為第二個林閔茵。
而長孫媳,逆爺爺的意思,大概率不過是第二個蔣蘅。
“我想您誤會我了。”淺喜闔了眸,又睜開,強制自己冷靜:
“我的人生不是只有這兩個選擇。”
殷離笑了笑,笑容不達眼底,冷冰冰的。
淺喜轉身疾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問她:“你為什么不走?這么多年,一定要留在霍宅?”
殷離聽到這話,忽地激動起來,一巴掌重拍扶手,咬牙切齒罵著:
“霍隨松那個賤人他要挾我!”
“要不是我裝失憶裝糊涂......霍隨松那個賤人!”
“那個賤人!這么多年躲在外面不敢回來,他怕我!!”殷離神色幾乎癲狂,紅著眼笑看她:“他怕我出去把他的爛事抖出來,又怕我報復他!”
淺喜被她的反應嚇到隱隱發抖,恍惚間聽到三樓下面傳來幾道呼喚。
“殷嬸?你在哪里?”
好幾個保姆匆匆尋找的腳步聲。
淺喜在人來之前,最后看了眼殷離,轉身先行走了。
*
風穿過臥室外的回廊,敲打在窗口,總讓她誤以為是叩門聲。
淺喜一整晚坐在椅子上,心情難以寧靜,不時又焦灼地站起來在臥室徘徊。
凌晨一點、兩點......窗外的月色從東邊滑落西側,凌晨三點、四點......
離霍郁成出發還有幾個小時。
庭院里的芭蕉葉突然沙沙作響,一陣清脆的鳥聲啼叫。
她猛地重新站起,望著窗外不遠處,倒映著晨曦和樹影的池水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