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咆哮撕裂了青玄宗的寧靜，像一塊巨石砸進死水潭。

整個百藝坊都被驚動了。

林夜依舊坐在停尸房里，連姿勢都沒換一下。

他只是靜靜地聽著。

聽著遠處傳來的，屬于器堂弟子的怒吼。

聽著兵器出鞘的銳響。

聽著一道道強橫的靈力波動接連升空，毫不掩飾地沖向丹堂的方向。

大戲，開場了。

而且比他預料中還要熱鬧。

“王源！老匹夫！還我錢師兄命來！”

“丹堂的人都給我滾出來受死！”

“圍起來！一只蒼蠅都不許放出去！”

叫罵聲，靈力碰撞的爆鳴聲，建筑倒塌的轟隆聲，混成一鍋沸騰的粥。

林夜靠著冰冷的墻壁，甚至能感覺到地面傳來的輕微震動。

他知道，自己那份“完美罪證”起作用了。

留影玉佩，加上丹火的痕跡，再加上王長老這個“唯一幸存者”，簡直是把“兇手”兩個字刻在了王長老的腦門上。

器堂那幫人，本就是一群脾氣火爆的煉器師，跟丹堂積怨已久。

現在自己這邊的長老被殺了，兇手還是死對頭，這還能忍？

忍不了，那就打。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林夜沒有出去看熱鬧。

他只是安安靜靜地待在停尸房里，將那兩具尸體重新歸置好，蓋上白布。

做完這一切，他找了個角落盤膝坐下，閉目養神。

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與他無關。

他才是那個掀桌子的人，但現在，他只想當個安靜的觀眾。

……

這場騷亂，一直持續到第二天黎明。

宗門高層終于介入了。

幾位平日里難得一見的內門長老親自出面，強行壓下了兩堂的火拼。

后續的消息，零零碎碎地通過雜役藥童的口中傳到了林夜的耳朵里。

“聽說了嗎？丹堂的王長老被廢了修為，打進鎮魔大牢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長老啊！”

“千真萬確！據說執法堂的人去錢長老院子的時候，王長老還在那兒呢，人贓并獲！還有留影玉佩作證，拍得清清楚楚！”

“我的天，這王長老也太狠了，為了爭堂主之位，直接下死手？”

“誰說不是呢。更離譜的是，據說執法堂還在王長老的密室里搜出了修煉魔道秘法的證據！這下好了，罪加一等，誰也保不住他。”

“丹堂這下可算完了，聽說堂主都被宗主叫去問話了，整個丹堂都被封了，正在清查呢。”

林夜端著飯碗，在食堂的角落里聽著這些八卦，慢條斯理地吃著自己的早飯。

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覺得昨晚有點吵。

王長老倒了。

丹堂也垮了。

百藝坊最大的威脅，就這么被他用一具尸體，幾道指令，給連根拔除了。

吃完飯，林夜并沒有回自己的住處。

他接到了一個“任務”。

由于丹堂被查封，許多藥童人心惶惶，管事讓他去丹堂的廢墟附近“巡視”，安撫一下眾人，維持秩序。

一個完美的借口。

林夜走在丹堂的區域里。

這里已經成了一片狼藉。

建筑倒塌，地面開裂，空氣中還殘留著靈力碰撞后的焦糊味。

執法堂的弟子拉起了警戒線，正在四處搜查。

林夜繞過那些忙碌的身影，憑借著從影衛那里繼承來的記憶，輕車熟路地走向了丹堂深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這里是王長老的私人煉丹室。

外面看起來已經半塌了，但林夜知道，好東西都在地下。

他確認四周無人，身體一矮，鉆進了一個被瓦礫掩蓋住的洞口。

下面別有洞天。

一間寬敞的密室。

架子上擺滿了各種珍稀藥材，許多都已經絕跡，是王長老多年來的私人珍藏。

“血蛟藤，百年份的。”

“九幽草，這個年份不錯。”

“還有這個……哦，是煉制破境丹的主材。”

林夜像是在逛自家的菜園子，不緊不慢地將架子上的東西一樣一樣掃進自己的儲物袋。

他的動作不快，但效率很高。

這些，現在都是他的戰利品了。

除了藥材，角落的一個箱子里，還放著幾本厚厚的丹方手札。

林夜翻了翻，是王長老自己整理和改良的一些古方，價值連城。

“謝了，王長老。”

林夜把丹方也一并收好，心里默默地給那位階下囚道了聲謝。

等他從密室里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儲物袋已經變得沉甸甸的。

他完成了原始資本的積累。

就在他準備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趙清月。

她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他。

今天的她，沒有了往日的從容，也沒有了那種世家子弟的優越感。

她看著林夜，那是一種混合了震驚、不解，甚至還有幾分畏懼的復雜情緒。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趙清月先開了口。

“知道什么？”林夜反問。

“王長老會去殺錢長老，丹堂會倒臺，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計劃里。”

趙清月不是在質問，更像是在尋求一個確認，一個能讓她自己安心的答案。

林夜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一個瘋子，總會做瘋事。”

這個回答，讓趙清月徹底確認了心里的猜測。

她沉默了很久，才重新組織好語言。

“王長老倒了，丹堂的勢力也完了。但是，宗門里的這潭水，更渾了。”

“器堂一家獨大，其他幾堂人心惶惶，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青玄宗內部都會是烏煙瘴氣，沒完沒了的爭斗。”

趙清月看著林夜，表情變得鄭重。

“對于你我這樣的人來說，繼續待在宗門里，已經沒有意義了。內耗會把所有人的天賦都磨平。”

林夜看著她，沒有說話，等她的下文。

“有一個地方，是唯一能打破這個僵局的出路。”

趙清T月從懷里取出一枚墨色的玉簡，遞了過來。

“三個月后，北域三大宗門，會聯合舉辦一次【血色試煉場】。”

“那里不問出身，不講規矩，只看實力。進去的，都是三宗最頂尖的天才，還有一些被邀請的散修妖孽。”

“能從里面活著出來的，都會得到宗門最核心的資源傾斜，一步登天。”

她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大部分人都死在了里面。”

林夜接過了玉簡。

“我需要做什么？”

“你不需要做什么。”趙清月搖頭，“我會動用家族的關系，給你爭取一個內定的名額。你只需要在這三個月里，做好準備。”

她這是在投資。

一場豪賭。

她賭林夜，能從那座修羅場里殺出來。

“為什么是我？”林夜問。

“因為你比王長老更像個瘋子，也比他……可怕得多。”

趙清月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她的背影有些倉促，她需要時間來消化自己剛剛做出的決定，以及眼前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壓力。

林夜站在原地，將神識探入玉簡。

龐大的信息涌入腦海。

血色試煉場。

一個上古秘境改造而成。

里面不僅有天才，還有妖獸，有魔頭，有上古遺留下來的詭異存在。

尸橫遍野，機緣與危機并存。

無數天才在那里隕落，他們的尸骨，成了后來者的墊腳石。

林夜收回神識，將玉簡收好。

墳場？

他心里笑了。

不。

那不是墳場。

那是我的自助餐廳。

去之前，還得做點準備。

比如，給我的“影衛二號”找個好點的素體。

或者，去天工堂那位已故“技術宅”的實驗室舊址，看看還能不能淘到點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