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老那老家伙，拋出了九竅通神丹這個餌。

一個用金丹修士神魂做引的邪方。

這不是在求教，這是在試探，也是在篩選。

他想找的，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煉丹大師，而是一個敢于觸碰禁忌、并且有能力駕馭禁忌的同類。

林夜心里跟明鏡似的。

既然你要玩大的，那就陪你玩到底。

他沒有走向自己的住處，而是調轉方向，朝著廢器冢的位置走去。

白日里人聲鼎沸的道路，此刻空無一人。只有巡邏的執法弟子，兩人一組，手持法器，來回走動，盤查著每一個可疑的角落。

自從器堂將廢器冢列為禁地后，這里的防衛等級提了不止一個臺階。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在通往廢器冢的必經之路上，更是有兩名器堂的內門弟子親自坐鎮。他們盤膝坐在路口，氣息沉穩，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感知。

林夜在一個拐角處停下了腳步。

他看著不遠處的崗哨，沒有半點要繞路的意思。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身體的輪廓在黑暗中慢慢變得模糊，最后，整個人都融進了墻角的陰影里，再也看不出半分痕跡。

【陰影潛行】。

他向前邁出一步，腳步落地無聲。

世界在他面前變成了另一副模樣。光亮的地方刺目，而陰影的區域則成為了可以通行的坦途。

兩名巡邏弟子正好從他身前走過，彼此還在交談。

“你說，那位宗師到底長什么樣？三頭六臂不成？”

“誰知道呢，不過能讓張堂主和王長老搶破頭，肯定不是一般人。”

“唉，要是我能見上一面，請教個一招半式，這輩子都值了。”

他們的聲音從林夜的“身邊”飄過，兩人對他這個站在路中間的“陰影”視而不見。

林夜穿過他們，繼續前行。

很快，他就來到了廢器冢的外圍。

這里更是戒備森嚴，整座廢料山都被一圈新立的木柵欄圍了起來，柵欄上還掛著示警的銅鈴。入口處，更是有四名器堂弟子嚴陣以待，一盞巨大的探照法器懸在半空，將入口附近照得亮如白晝。

任何想要從正面溜進去的想法，都是癡人說夢。

林夜繞著柵欄走了一圈。

他在一處最不起眼的角落停下。這里是兩段柵欄的接合處，也是探照法器光線的死角。

他伸手，按在了木柵欄上。

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那段堅實的木頭，在他的手下，像是豆腐一樣無聲無息地化作了齏粉。

一個剛好可供一人通過的缺口出現了。

他閃身而入。

熟悉的、靈氣潰散與金屬銹蝕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

他沒有去尋找那柄被他修復過的斷劍“殘雪”，那東西現在肯定是全場焦點，碰了反而會留下線索。

他的腳步停在一堆生銹的鎧甲零件前。

他隨手撿起了一塊破損的護心鏡，大概巴掌大小，上面坑坑洼洼，布滿了紅色的鐵銹。

這玩意兒，扔到路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林夜托著這塊廢鐵，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尖，冒出了一點橘紅色的火苗。

【丹火掌控】。

火苗沒有溫度外泄，所有的熱量都凝聚在小小的焰心。

他以指為筆，以火為墨。

指尖的火苗觸及銹跡斑斑的鐵板，鐵銹瞬間被燒盡，露出了下面灰黑色的金屬本體。火苗繼續深入，那堅硬的鐵板開始熔化，變成了流動的鐵水。

林夜的手指在鐵板上緩緩移動，鐵水跟隨著他的指尖，留下了一道道嶄新的、微微凸起的亮銀色痕跡。

他寫得不快，每一個字都清晰分明。

首先，是王長老公布的那部分丹方后面，缺失的內容。一個又一個生僻的藥材名，一道又一道繁復的處理工序，被他原原本本地刻了上去。

光是補全，還不夠。

那不是他的風格。

在丹方的末尾，他又用熔化的鐵水，寫下了一行小字。

一行足以讓任何丹師都為之瘋狂的評語。

“神魂為藥，有傷天和，非道也。然技法粗劣，抽取煉化之法，錯漏百出，有污‘丹’道之名，可改良如下……”

緊接著，他又洋洋灑灑地寫下了一段全新的法門。

這個法門，將原本殘忍而低效的神魂抽取過程，變得更加高效，更加隱蔽，甚至能在不損傷修士肉身的情況下，將其神魂完整剝離，煉化速度也提升了三倍不止。

這已經不是改良了。

這是對王長老所知的那個邪術，進行了一次徹底的降維打擊。

做完這一切，整塊鐵板已經變得滾燙，上面的字跡在黑暗中散發著暗紅的熱量。

林夜拿著這塊“杰作”，悄無聲息地原路返回。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再次從那個被他弄出的缺口鉆了出來，又順手將缺口恢復原狀。

他來到廢器冢的正門入口，那四名守衛正聚在一起小聲聊著天，對身后的一切毫無察覺。

林夜就站在他們身后不遠處的陰影里。

他掂了掂手里的鐵板，然后隨手一扔。

“當啷。”

一聲輕響。

那塊還帶著驚人熱量的鐵板，翻滾著落在了入口最顯眼的位置，距離一名守衛的腳后跟，不過三尺之遙。

“什么動靜？”

那守衛被嚇了一跳，連忙回頭。

“耗子吧，這破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耗子。”同伴滿不在乎地說道。

那守衛將信將疑地用探照法器掃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也就不再理會。

林夜沒有立刻離開。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因為在即將轉身的瞬間，他看到了角落里堆放的一具廢棄物。

那是一具半人高的機關傀儡，看樣式是天工堂早年間的產物，缺了條胳膊，胸口也破了個大洞，顯然是核心部件損壞，被當成垃圾扔了出來。

可就在剛才，林夜似乎從那破洞的深處，捕捉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靈氣波動。

他改變了主意。

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悄無聲息地繞到了那堆廢棄物的后面。

他伸出手，探進了傀儡胸口的破洞里，觸摸到了一個冰涼、布滿復雜刻線的金屬圓球。

【融合開始……】

【發現稀有灰色詞條：機關之心（破損）】

【詞條特性：蘊含基礎機關傀儡的構造原理與操控核心，但已嚴重損壞，能量流失殆盡。】

【是否確認融合？】

確認。

【融合成功。】

【恭喜獲得新詞條：機關之心（破損）】

【機關之心（破損）：你對機關傀儡的構造有了初步理解，并能進行簡單的操控與修復。】

無數關于齒輪、樞紐、能量回路的知識涌入腦海。

林夜收回了手。

事了拂衣去。

他轉身，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守了一夜的器堂弟子們打著哈欠，準備跟前來換班的師兄弟交接。

“真他娘的無聊，連個鬼影都沒看到。”一個弟子伸著懶腰，抱怨道。

“行了，快收拾收拾走人，回去補個覺。”

另一個弟子踢了踢腳，想把發麻的腿活動開，腳尖卻碰到了一個硬物。

“嗯？”

他低下頭，看到了一塊黑乎乎的鐵板。

“誰他媽亂扔東西？”他罵了一句，俯身想把鐵板撿起來扔到一邊去。

他的手剛一碰到鐵板，就“嘶”的一聲縮了回來。

“燙！”

雖然過了一夜，但鐵板上仍然帶著一絲溫熱。

“怪了，這玩意兒怎么是熱的？”他嘀咕著，用袖子墊著手，將鐵板翻了過來。

當他看清鐵板上那密密麻麻、泛著銀色光澤的字跡時，整個人都定住了。

他的同伴見他半天沒動靜，也湊了過來。

“看什么呢？跟丟了魂一樣……我操！”

一聲驚呼，劃破了百藝坊清晨的寧靜。

“快！快去稟報堂主！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