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的“老楊燒烤”支著炭火爐子,傍晚的風卷著孜然香飄出去半條街。蘇棠早占了最里面的露天小桌,桌上擺著提前點好的串:兩打蜂蜜烤翅(白硯書吃不了辣)、一把脆骨、三串烤饅頭,還有沈星辭念叨了一下午的烤年糕——特意讓老板多刷了黃豆醬。
“快來坐!”蘇棠揮著手,把剛冰鎮好的酸梅湯推到白硯書面前,“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解膩?!彼劢菕哌^張景宸,擠了擠眼,“我特意沒點辣的,某人要是想表現,不如幫硯書把雞翅骨頭剔了?”
張景宸沒接話,卻真的拿起一串雞翅,指尖捏著骨頭輕輕一擰,肉就完整地脫了下來,放在白硯書的小碟里:“小心燙,剛烤好的。”
沈星辭坐在對面,看著這一幕,默默拿起自己的烤年糕,也想學張景宸剔骨頭,結果用力太猛,雞翅肉直接掉在了桌上。他臉一紅,趕緊用紙巾擦掉,嘴里嘟囔:“誰要學他,我自己啃著香?!?/p>
蘇棠笑得直拍桌子:“得了吧你,上午還跟人打架,現在倒學人家疼人了?”她湊到沈星辭耳邊,小聲說,“不過你白姐姐心里只有張景宸,你還是趁早死心,當個好弟弟得了?!?/p>
沈星辭沒反駁,只是把烤饅頭掰成兩半,一半遞給白硯書:“這個剛烤好,外皮脆,你吃?!彼f過去的時候,手指不小心碰到白硯書的指尖,像觸電似的縮了回去,低頭啃著自己的那半,耳朵尖有點紅。
炭火滋滋地燒著,小燈串的光落在桌上,暖得像裹了層糖。張景宸沒怎么吃,大部分時間都在給白硯書遞串、倒酸梅湯,偶爾跟蘇棠搭兩句話,眼神卻總黏在白硯書身上——她吃烤饅頭的時候,嘴角沾了點芝麻,他伸手就想幫她擦掉,又怕在人前太親密,只好忍著,等她自己發現,笑著用紙巾蹭掉。
吃到一半,沈星辭的手機響了,是他班主任發來的消息,催他回去補作業。他皺著眉掛了電話,一臉不情愿:“真煩,還要回去寫數學卷子?!?/p>
蘇棠眼睛一亮,立刻站起來:“那我送你回去,剛好順路去買杯奶茶——你們倆慢慢吃,不用等我們。”她拎著沈星辭的書包,沖張景宸使了個眼色,拽著沈星辭就走,“走了走了,別在這兒當電燈泡?!?/p>
沈星辭被拽著走了兩步,忽然回頭,把自己沒吃完的烤年糕塞給白硯書:“這個不甜,你吃?!闭f完,頭也不回地跟著蘇棠走了,背影里還帶著點少年人的別扭。
小桌旁瞬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炭火漸漸弱了,火星子偶爾跳一下,映在張景宸的側臉上。白硯書咬著烤年糕,忽然覺得有點安靜,抬頭看他,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的嘴角,眼神有點沉。
“怎么了?”白硯書摸了摸嘴角,“是不是又沾到東西了?”
張景宸沒說話,伸手過來,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嘴角——剛才吃烤年糕時沾的黃豆醬,他沒讓她用紙巾,就用指腹一點點蹭掉,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她。
“沾到醬了?!彼穆曇舯绕綍r低了點,帶著點炭火的溫度,“剛才人多,沒好意思幫你擦?!?/p>
白硯書的臉一下子紅了,低下頭,咬著烤年糕的尖,不敢看他。她能感覺到他的指尖還停在她的嘴角,而且格外溫柔,像上次在蘭園,他幫她拂掉肩上的碎灰時一樣。
“我們走吧?”張景宸收回手,聲音里帶著點試探,“炭火快滅了,風有點涼,我送你回去?!?/p>
白硯書點了點頭,跟著他站起來。張景宸拎起桌上的袋子,自然地牽住她的手——不是平時那種拉著走的握法,而是手指扣著手指,掌心貼著掌心,暖得讓人心慌。
他們沒走大路,繞進了旁邊的小巷。巷子里沒燈,只有遠處路燈的光透進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凌霄花的藤蔓爬在墻上,晚上開得正盛,香味混著晚風飄過來,甜得發膩。
“還記得第一次見你嗎?”張景宸忽然開口,聲音在巷子里輕輕蕩開,“你蹲在書店門口修拓片,陽光落在你發頂上,我路過的時候,差點撞在樹上。”
白硯書笑了,想起那天的事:“我記得,你手里還拿著張拓片,說是要送給我,結果緊張得把拓片都折壞了?!?/p>
“可不是嘛,”張景宸也笑,握緊了她的手,“我那時候就想,怎么會有這么溫柔的人,連修拓片的時候,眉頭皺著都好看。后來每天給你送豆漿,其實就是想多見你幾面,怕你覺得我煩,還特意去找蘇棠打聽你愛吃什么?!?/p>
他停下來,轉過身看著白硯書。巷子里的風很軟,吹起他的額發,露出他認真的眼睛——里面映著她的影子,只有她的影子。
“硯書,”他的聲音有點發顫,卻很清晰,“從蘭園找到梅紋匣,到幫沈家修古籍,我每天都在想,要是能一輩子這樣陪著你,就好了。我以前總怕我太笨,照顧不好你,怕你覺得我煩,可現在……”
他沒說完,因為白硯書踮起腳,輕輕碰了碰他的嘴角——剛才他吃烤脆骨時,沾了點孜然粉,她學著他的樣子,用指腹蹭掉,動作有點笨,卻很認真。
張景宸的呼吸一下子停了。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面有小燈串的光,像星星落在里面。他慢慢湊過去,先碰了碰她的額頭,再往下,鼻尖蹭過她的鼻尖,最后,嘴唇輕輕落在她的嘴唇上。
很輕的一個吻,像羽毛落在心上。白硯書的睫毛顫了顫,沒躲開,反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懷里。
張景宸的心跳得很快,像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抱著她,手輕輕放在她的背上,慢慢拍著,像哄個孩子。巷子里很靜,只有兩人的呼吸聲,還有遠處偶爾傳來的車聲,都成了背景。
“硯書,”他低頭,在她耳邊小聲說,“我好像比昨天更喜歡你了?!?/p>
白硯書沒說話,只是抱得更緊了。她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是陽光和洗衣粉的味道,混著剛才的炭火香,讓人覺得踏實。她想起第一次在蘭園,他蹲在地上開梅紋鎖,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想起他在圖書館找通訊錄,額角沾著灰;想起他為了她跟沈星辭打架,臉上還帶著抓痕……原來這些細碎的瞬間,早就把她的心填得滿滿的。
過了一會兒,張景宸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巷子外走。他的手還是暖的,扣得很緊,好像怕她跑掉似的。
“對了,”白硯書忽然想起什么,抬頭看他,“昨天你給我的戒指,我戴著睡覺了,沒摘下來?!?/p>
張景宸笑了,低頭看她的無名指——銀戒指在月光下閃著光,剛好卡在指根,不大不小。他伸手,輕輕摸了摸戒指:“那是用竹起子的邊角料融的,我怕你嫌丑,還刻了好久的花紋?!?/p>
“不丑,”白硯書搖了搖頭,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很喜歡,比任何貴重的戒指都喜歡。”
走到白硯書家樓下時,張景宸沒立刻走。他靠在墻上,看著她,忽然從口袋里拿出個小盒子——里面是枚小小的竹制發簪,上面刻著兩朵花,一朵蘭草,一朵梅花,和他送她的書簽是一個樣式。
“早上路過竹器店,看見師傅在做這個,就想著給你刻一個,”他有點緊張,手心都出汗了,“你平時扎頭發用皮筋,這個……應該能用得上。”
白硯書接過發簪,指尖碰了碰上面的花紋,是他熟悉的笨拙的刻痕,卻比任何精致的首飾都讓人心暖。她沒說話,只是踮起腳,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后轉身跑進了樓道,聲音從樓梯口飄下來:“景宸,明天見!”
張景宸愣在原地,手摸了摸被她親過的臉頰,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像個傻子。他站在樓下,看著白硯書房間的燈亮起來,才轉身離開,手里還攥著剛才她沒吃完的烤年糕,甜得像心里的味道。
第二天清晨,張景宸又準時出現在巷口。手里的保溫桶里,除了少糖豆漿和糖心蛋,還有個小食盒,裝著他早上特意做的三明治——夾了白硯書愛吃的牛油果和煎蛋,切得方方正正。
硯林書齋的門沒鎖,他推開門,看見白硯書正坐在窗邊,手里拿著他昨天送的發簪,對著鏡子慢慢把頭發扎起來。陽光落在她的發頂上,發簪上的蘭草花紋閃著光,剛好和她頸間的竹書簽、無名指的銀戒指,湊成了一套。
“早啊,”張景宸走過去,把保溫桶放在桌上,“三明治剛做好的,還熱著?!?/p>
白硯書回頭,笑著看他:“早,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扎頭發?”
“猜的,”張景宸撓了撓頭,耳尖有點紅,“覺得這個發簪配你,肯定好看。”
他沒說的是,昨天晚上他回家后,對著竹條刻了半夜,怕刻壞了,還廢了三根竹條,直到凌晨才做好,早上特意早起,想第一個看見她戴發簪的樣子。
白硯書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牛油果的軟和煎蛋的香混在一起,溫度剛好。她抬頭看張景宸,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的發簪看,眼神溫柔得像水。
“景宸,”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我們以后,一起把爺爺和沈太爺爺的拓片整理好,好不好?”
張景宸點頭,湊過去,輕輕碰了碰她的發簪:“好,不僅要整理拓片,還要一起看遍所有的古籍,一起吃遍巷子里的小吃,一起……過一輩子。”
陽光慢慢爬進店里,落在兩人身上,落在拓片上,落在發簪上,暖得像永遠不會涼的炭火,像唇間停留的軟風,像他們越來越深的喜歡——藏在每一個細碎的瞬間里,甜得剛好,暖得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