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道刺眼的閃電瞬間劃破了昏暗的天空,緊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在耳畔轟鳴。
蕭景珩聽到這聲驚雷,眼中的危險光芒才稍稍收斂了幾分。
他緩緩松開了那只箍在沈俸雪下巴上的手,修長的手指在她白皙的肌膚上輕撫了一下,似的有些的意猶未盡,才徹底收回指尖。
“爺!”車廂外面傳來潮生急切的聲音,“天色不好,烏云壓得很低,看這架勢怕是要下暴雨了!”
潮生的聲音透過車廂傳了進來:“好在前面不遠處就有個驛站,咱們先過去避避雨,歇歇腳再趕路如何?”
蕭景珩深深地看了沈俸雪一眼,那眼神中還殘留著剛才的危險意味,開口應了一聲:“嗯,好。”
他甩了甩寬大的衣袖,重新坐回到沈俸雪的對面,端起剛才被他重重放下的茶杯,輕啜了一口,仿佛剛才那一幕從未發生過一般。
沈俸雪這才敢大口地呼吸,胸口微微起伏著,她輕撫著剛才被蕭景珩握過的下巴,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手指的溫度。
她心中暗想,方才蕭景珩那眼神實在太過可怕,幸好自己沒有說錯什么話惹惱了他。
馬車在泥濘的道路上顛簸了一陣,很快便到了驛站門前。
雨滴已經開始稀稀拉拉地落下,櫻桃連忙撐起油紙傘,攙扶著沈俸雪下了馬車。
驛站的小二早已在門口等候,見到蕭景珩一行人到來,立刻恭敬地迎了上來。
在侍女的帶領下,她們一路上了二樓,沈俸雪的房間正對著樓下的庭院,視野頗為開闊。
待沐浴完畢,沈俸雪換了一身干凈的白色中衣,坐在二樓臨窗的閣樓上,任由濕潤的長發披散在肩頭,手中拿著象牙梳子慢條斯理地梳理著。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櫻桃在一旁幫忙整理著行李,忽然開口道:“姑娘,奴婢覺得這一路上實在太不容易了。”
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門外,才壓低聲音繼續說道:“奴婢總覺得王爺這些日子臉色很差,心情似乎也不太好。還有上次姑娘莫名其妙就不見了的事,奴婢到現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櫻桃說著,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自從那次之后,奴婢每晚睡覺都覺得心驚肉跳的,生怕一覺醒來姑娘又不見了。”
沈俸雪聽了這話,心中一陣暖流涌過,她放下手中的梳子,轉身輕輕拍了拍櫻桃的手背:“櫻桃,你別怕。”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王爺他不會再傷害我們了的,你晚上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這里有我在,我一定會好好護著你的。”
沈俸雪心中默默想著,上輩子的時候,櫻桃是唯一一個一直陪著原主走到最后的人。
即便是在原主被活生生勒死的時候,櫻桃也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一頭撞死在梅院里,要與主子永遠在一起。
這份忠誠和情意,她這輩子一定要好好珍惜。
雨點敲打在窗欞上,發出密集的聲響。
沈俸雪正要放下手中的檀香木梳,余光卻瞥見樓下有道身影匆匆而過。
那是一名女子,身著鮮艷的紅衣,懷中抱著一張古琴,頭戴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她步履輕盈,徑直朝蕭景珩所在的房間走去。
“姑娘,你看怎么來了個女子?那個方向好像是王爺的房間……”櫻桃湊到窗邊,壓低了聲音。
沈俸雪手中的動作一頓,目光追隨著那道紅色身影。
女子在蕭景珩房門前停下,輕叩幾聲。很快,房門從內打開,她便消失在門后。
“哎呀!”櫻桃咬牙切齒,小臉漲得通紅,“這都什么時候了,王爺居然還有心思……姑娘,您可是正經的側妃啊,憑什么要受這種委屈!”
沈俸雪瞇了瞇眼,心中卻是波瀾不驚。
蕭景珩房中有女人,這算什么?
前世在皇宮時,她見過的男人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這點小場面還不至于讓她失態。
倒是這個時機,耐人尋味。
剛才在馬車上,蕭景珩對她那般壓迫,眼中滿含懷疑和試探。
轉眼就有紅衣女子登門,是巧合?
還是故意為之?
這是要讓自己吃醋嗎?
“櫻桃。”沈俸雪起身,走到窗前將窗扇合上,“謹言慎行。”
“可是姑娘——”
“沒有可是。”沈俸雪回頭看她,眸光清冷,“我們初來乍到,還沒站穩腳跟。這種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懂嗎?”
櫻桃委屈地低下頭:“奴婢明白了。”
沈俸雪重新坐回梳妝臺前,拿起銅鏡照了照自己的容貌。
鏡中的女子肌膚勝雪,眉目如畫,只是那雙眼睛過于冷靜,仿佛什么都看透了。
她放下銅鏡,心中已有定計。
蕭景珩既然要試探她,那就讓他試個夠。
她倒要看看,這出戲能唱到什么時候。
雷聲又響起,比剛才更加猛烈。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京城,香火繚繞。
一名身著玄色長袍的中年男子正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閉目誦經。
燭火搖曳,將他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他便是端王蕭炎,當今圣上的皇叔,也是蕭景珩的叔父。
此人表面上看慈眉善目,可那雙微闔的眸子里,卻閃過幾絲陰冷的光芒。
“王爺。”
房門被人推開,一名文士模樣的男子走了進來。
此人正是蕭炎的幕僚謝逸舟,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容清瘦秀,一雙眼睛格外清亮。
蕭炎睜開眼,緩緩起身:“何事?”
“屬下剛收到消息,寧王殿下已經到了晉陽地界。”謝逸舟躬身匯報,“不過……晉陽縣令張懷德,是王爺您早年的部下,只是這些年來兩邊都沒有聯系,此人現在的心思,怕是不好揣摩。”
蕭炎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瓢潑大雨,嘴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張懷德……”他輕聲念著這個名字,“當年若不是本王提攜,他一個窮書生哪能有今日?”
“正是如此。”謝逸舟附和道,“可是王爺,人心易變,更何況這么多年過去了……”
蕭炎轉過身,面容在燭光下顯得格外詭異:“人心確實易變。不過,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他走到桌案前,提筆在紙上寫下幾行字,然后將紙條遞給謝逸舟:“你親自跑一趟,把這個給張懷德送去。”
謝逸舟接過紙條,掃了一眼,瞳孔驟然收縮:“王爺,這……”
“怎么?”蕭炎眼中閃過一絲危險,“有問題?”
“不,不敢。”謝逸舟連忙搖頭,“屬下這就去辦。”
等謝逸舟退下后,蕭炎重新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
口中念著佛經,心中卻在盤算著別的事情。
蕭景珩手握重兵,野心勃勃,遲早會成為的絆腳石。
既然如此,不如趁這次機會……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陰森的笑意。
慈悲?那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假象罷了。
真正的慈悲,是對敵人的殘忍。
雨夜漫長,各方都在暗中布局。
樓上,沈俸雪已經躺下休息,卻并未真正入睡。
她側耳傾聽著樓下的動靜,想要確認那名紅衣女子何時離開。
時間一點點過去,雨勢漸小。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樓下終于傳來開門聲。沈俸雪悄悄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窗縫向下張望。
只見那名紅衣女子從蕭景珩房中走出,這次她摘下了兜帽。
燭火照亮了她的容貌——那是一張極其昳麗的臉,眉如遠山,眼似秋水,唇紅齒白,美得令人窒息。
沈俸雪心中一動。
這女子的容貌,竟與記憶中的某個人有幾分相似……
不對,不是相似,而是故意模仿!
她仔細觀察著女子的一舉一動,發現對方在整理頭發時的小動作,以及走路的姿態,都刻意地在模仿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