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那仿佛沒有盡頭的白玉石階向上,沐婷虞和青黛沉默不語。兩側時而可見恢弘的殿宇樓閣,靈氣遠比百花谷濃郁,偶爾有青木門弟子御劍或駕馭法器掠過,投來或好奇或輕蔑的目光。兩人謹記守山弟子的“告誡”,低著頭,加快腳步,不敢四處張望,生怕又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不容易抵達山頂的巨大廣場,按照指示左轉,找到了那處偏殿。殿門敞開,里面傳來王執事不耐煩的聲音:“怎么才到?磨磨蹭蹭的!”
兩人走進殿內,只見王執事正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慢悠悠地品著靈茶,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他身旁還站著幾名青木門弟子,同樣是一副倨傲神態。
“見過王執事。”青黛長老連忙躬身行禮,拉了拉沐婷虞的衣袖。
沐婷虞壓下心頭不適,微微頷首,算是見禮。讓她對這個小人行大禮,她實在做不到。
王執事這才放下茶盞,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們,尤其在沐婷虞臉上停留良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下流之色,但很快又被嫌棄取代:“哼,還算準時。模樣嘛……倒也勉強過得去,就是這修為,實在是拿不出手!罷了罷了,總歸是湊數的。”
他站起身,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跟我來,帶你們去見過門主和長老。真是的,這種小事還要勞動門主親自過目……”他嘀嘀咕咕,滿是抱怨,仿佛沐婷虞和青黛是什么見不得人的臟東西,玷污了他的地界。
跟著王執事穿過幾重院落,來到一處更為宏偉肅穆的大殿外。殿外有弟子守衛,氣息明顯比山門處的弟子強橫許多,至少也是筑基后期甚至圓滿。
通傳之后,王執事立刻換上了一副諂媚恭敬的嘴臉,彎腰縮肩地領著兩人進入大殿。
大殿內靈氣氤氳,威壓沉重。上首主位坐著一位身著深青色長袍、面容瘦削、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年男子,正是青木門門主木擎蒼,其修為聽聞是融道境大圓滿,只差一步便可達到劫變境。他僅僅是坐在那里,就給人一種如山岳般的壓迫感。
下首左右兩側各坐著一位老者。
左側老者身穿褐色長袍,面容枯槁,閉目養神,手中緩緩捻動著一串烏木念珠,乃是青木門大長老枯木真人,聽聞是融道境修為。
右側老者則是一位老嫗,身著墨綠色繁復宮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插著一根青鸞簪,面容嚴肅刻板,眼神犀利地掃視著進來的三人,她是青木門二長老青鸞真人,亦是融道境。
這三位,便是青木門的最高決策層。
王執事一進殿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道:“屬下參見門主,參見大長老,二長老!百花宮人選已帶到,請門主、長老過目!”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與之前在山下和偏殿時判若兩人。
沐婷虞和青黛站在殿中,感受到三位融道境修士有意無意散發出的威壓,只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木擎蒼門主的目光淡淡掃過兩人,如同看著兩件沒有生命的物品,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的目光在沐婷虞臉上停頓了半秒,似乎略有訝異于她的容貌,但也僅此而已。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便是她們二人?”
“回門主,正是此二人。”王執事連忙回答。
枯木真人依舊閉著眼,仿佛睡著了。
青鸞真人卻冷冷開口,聲音尖利:“抬起頭來。”
沐婷虞和青黛只得抬起頭。
青鸞真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在兩人身上細細刮過,最后停留在沐婷虞身上:“骨齡不過二十,凝源境中期,根基虛浮,看來平日疏于修煉。倒是生了副好皮囊。”她的評價毫不客氣,帶著濃濃的鄙夷,“百花宮真是越發不成器了,連像樣點的人都選不出嗎?”
王執事冷汗都下來了,連忙磕頭:“二長老息怒!實在是那百花宮太過弱小,這已是她們宮中……資質最好的兩人了。”他偷偷瞥了沐婷虞一眼,心里暗罵這女人真是個禍水,差點連累他。
沐婷虞垂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拳,指甲幾乎嵌進肉里。這種被人像貨物一樣評頭論足、肆意貶低的感覺,比刀割還要難受。但她只能強行忍耐,不能流露出絲毫不滿。
木擎蒼門主擺了擺手,似乎對這點小事并不在意:“罷了。模樣尚可,修為雖低,做個端茶送水的侍女也勉強夠格。重要的是身家清白,性子溫順,莫要到了上宗惹出什么亂子,丟了我青木門的臉面。”
“門主放心!”王執事趕緊保證,“百花宮雖小,但歷來安分守己,門中大多是女流,性子最是溫順不過!”
“如此便好。”木擎蒼點了點頭,似乎失去了興趣,看向枯木真人和青鸞真人,“兩位長老,此次前往衍天宗朝賀仙尊出關,事關重大,便有勞二位親自帶隊了。務必謹慎行事,一切以上宗之意為準。”
枯木真人終于睜開眼,眼中一片渾濁,聲音沙啞:“老朽遵命。”
青鸞真人也微微頷首:“門主放心,我等必不辱命。”
木擎蒼這才將目光重新投向沐婷虞和青黛,語氣淡漠:“你二人既代表我青木門轄下前往衍天宗,便需謹言慎行,恪守本分。若能得仙尊青眼,是你們的造化,亦是青木門的榮耀。若是不成,亦不可心生怨懟,安分回來便是。聽懂了嗎?”
“是,謹遵門主教誨。”青黛連忙拉著沐婷虞躬身應道。沐婷虞也只好跟著低頭。
“下去吧。明日辰時,山門集合出發。”木擎蒼揮揮手,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多看她們一眼都是浪費精力。
王執事如蒙大赦,趕緊磕頭,然后起身示意沐婷虞和青黛趕緊退下。
退出大殿,直到遠離那令人窒息威壓,三人才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王執事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又恢復了那副傲慢嘴臉,沒好氣地對沐婷虞和青黛道:“算你們運氣好!哼,明天準時到,要是遲了,有你們好看!”說完,便不再理會她們,自顧自走了。
沐婷虞和青黛被一名普通弟子引到一處偏僻簡陋的客院安置。房間陳設簡單,靈氣也遠不如主殿區域,但對于驚魂未定的兩人來說,能有個落腳的地方已是萬幸。
這一夜,沐婷虞輾轉難眠。青木門高層的冷漠與輕視,王執事前倨后恭的丑態,都讓她深刻體會到這個世界的殘酷等級。衍天宗,那將是比青木門更加龐大、更加難以想象的巨無霸。她們此行,真的能有一線生機嗎?
掌心中的“豆豆”似乎感應到她的不安,微微發熱,傳遞著細微的暖流,稍稍安撫了她焦灼的心緒。
第二天辰時,沐婷虞和青黛準時來到山門廣場。
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為首的正是枯木真人和青鸞真人。枯木真人依舊那副半睡半醒的模樣,站在一架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枯木舟前。青鸞真人則神情嚴肅,正對幾名隨行的青木門精英弟子吩咐著什么。那些弟子個個氣息沉凝,修為最低也是感氣境后期,看向沐婷虞和青黛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優越感。
除了他們,還有另外幾名年輕女子,容貌皆是不俗,修為也比沐婷虞她們高些,大概在靈溪境中期到圓滿之間,看來是青木門從其他附屬宗門挑選來的“貢品”。她們聚在一起,隱隱以其中一位身著華服、容貌嬌艷、有著靈溪境圓滿修為的女子為首,看向沐婷虞和青黛的目光帶著審視和淡淡的排斥。
王執事也在,正點頭哈腰地跟青鸞真人說著什么。
看到沐婷虞和青黛到來,青鸞真人只是冷冷瞥了她們一眼,便不再關注。那位華服女子則輕蔑地掃過沐婷虞凝源境中期的修為,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
“人都到齊了,便出發吧。”枯木真人沙啞地開口,率先踏上了那枯木舟。那看似不起眼的小舟瞬間靈光一閃,變大了數倍,足以容納十余人。
青鸞真人和那些精英弟子也紛紛上去。華服女子和她身邊的幾名女子也姿態優雅地登舟。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上去!”王執事對沐婷虞和青黛呵斥道。
沐婷虞和青黛低著頭,默默走上木舟,站在最邊緣的位置,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枯木真人掐了個法訣,枯木舟緩緩升空,旋即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光,以驚人的速度朝著北方疾馳而去,瞬間將青木門的山門遠遠拋在身后。
舟上氣氛沉默而壓抑。青鸞真人閉目養神。枯木真人操控木舟,一言不發。那些精英弟子也各自靜坐。以華服女子為首的那幾名女子則偶爾低聲交談,目光時不時掃過沐婷虞和青黛,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輕慢。
沐婷虞能感覺到青黛身體的微微顫抖,她悄悄伸出手,握住了青黛冰涼的手,輕輕捏了捏,示意她安心。
青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沐婷虞望向舷窗外飛速掠過的云海,心中波瀾起伏。
枯木舟的速度遠超沐婷虞的想象,穿越云層,下方的山川河流飛速倒退,不過數日工夫,周遭的靈氣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濃郁精純起來,甚至呼吸間都感到心曠神怡。
終于,在一片仿佛接天連地的巍峨山脈前,枯木舟的速度緩緩降下。
眼前景象,讓來自偏遠小派的沐婷虞和青黛,乃至那些青木門的精英弟子,都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無數座懸浮的仙山島嶼點綴在云霧之間,霞光萬道,瑞氣千條。巨大的瀑布從懸浮山上垂落,卻不見水聲轟鳴,反而化作精純的水靈之氣彌漫天地。瓊樓玉宇、飛檐斗角在仙山間若隱若現,不時有強大的修士駕馭著各色流光溢彩的法寶飛劍穿梭往來,氣息最弱者,也遠勝青木門的精英弟子。
而在所有懸浮仙山的拱衛中心,是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宏偉與巨大的主峰。峰頂直插入無盡蒼穹,看不到盡頭,仿佛支撐著整個天地。一條由白玉鋪就、寬達千丈的巨大階梯,從山腳一路向上,延綿不知幾萬里,直通云霧深處,宛若通天之途。
山腳下,是一片無比遼闊的漢白玉廣場,此刻已是人頭攢動,仙音渺渺。無數來自天源大陸各方的勢力,帶著精心挑選的女子,匯聚于此。一時間,廣場上可謂百花爭艷,環肥燕瘦,各色絕色佳人云集,修為從筑基到金丹不等,衣著服飾更是五花八門,極盡華麗。鶯聲燕語,暗香浮動,形成一道奇異而炫目的風景線。
與那些或自信張揚、或背景顯赫的女子相比,來自青木門轄區的沐婷虞這一行人,顯得格外不起眼。尤其是沐婷虞和青黛,修為最低,衣著也最樸素,站在人群邊緣,幾乎要被那璀璨的光彩淹沒。
枯木真人收起木舟,青鸞真人整理了一下儀容,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肅穆和恭敬,領著眾人默默走向廣場一側劃給青木門的位置。在這里,強如青鸞真人,也不敢有絲毫放肆,收斂了所有氣勢。
等待的過程漫長而煎熬。周圍那些女子的交談聲隱約傳來,無不帶著對衍天宗的向往以及對自身容貌、修為、才藝的自信。那位來自青木門附屬華服女子,也努力挺直腰背,試圖融入那些更高級別宗門帶來的女子圈子里,卻往往只得到幾個敷衍的白眼。
沐婷虞低眉順眼地站著,感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或好奇、或審視、或輕蔑的目光,心中一片平靜的麻木。就在她神游天外之際,忽然,掌心一直毫無動靜的“豆豆”,輕輕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股遠比之前清晰、溫暖許多的能量流,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緩緩從掌心注入她的經脈,讓她連日的疲憊一掃而空,甚至連筑基中期的壁壘都又松動了一絲。
同時,一個極其微弱、帶著剛睡醒般惺忪和依賴意味的意念,模糊地傳遞到她的腦海:“……餓……娘親……”
沐婷虞猛地一僵,差點失態。她強行壓下低頭去看的沖動,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它醒了!而且……還能傳遞意念?雖然模糊不清,但那種血脈相連般的親近感和依賴感做不了假!
更讓她震驚的是,隨著這股能量流的注入和那聲模糊的“娘親”,一些原本屬于原主、卻一直模糊不清、仿佛隔著一層毛玻璃的記憶碎片,驟然變得清晰起來!
她“看”到,原主從小就魂魄有缺,靈智比常人稍顯懵懂混沌,這也是她性情懶散、不求上進的根源之一。那片奇異的花瓣,是她身世的唯一線索,她本能地知道它不凡,卻因魂魄不全,始終無法真正引動它,只能如同守著寶山而不知入門之法。
而現代沐婷虞的穿越,兩個靈魂在某種不可思議的機緣下徹底融合,補全了那缺失的魂魄!也正是因為這完整的、來自異世的強大靈魂能量的刺激,加上之前那滴血的契機,才最終喚醒了這藏于花瓣中的奇異生靈!
它不是原主的金手指,它是她們共同的金手指!現代沐婷虞就是原主,原主就是現代沐婷虞,她們本就是一體的!
這一刻,沐婷虞才真正理解了自身的狀態,一種玄妙的完整感充斥心間,之前那種與原主記憶間的細微隔閡感徹底消失無蹤。她就是沐婷虞,百花宮宮主,來自現代的靈魂是她的另一段人生閱歷!
“豆豆……”她在心中默念,嘗試傳遞意念,“你再等等……現在不方便。”
那小東西似乎理解了,傳遞回一個“乖、聽話”的情緒,然后那股能量流變得緩和下來,如同溫暖的懷抱,靜靜滋養著她的神魂和經脈,不再索取。
就在這時,廣場上空仙樂大作,祥云匯聚。數道強大無匹、令人根本無法興起絲毫反抗念頭的威壓從天而降,籠罩了整個廣場。所有人都瞬間安靜下來,敬畏地低下頭。
只見數位身著衍天宗核心弟子服飾、修為至少是金丹后期的修士,簇擁著一位面容冷漠、眼神如同萬年寒冰的老嫗,出現在廣場前方的高臺上。那老嫗氣息深不可測,沐婷虞感覺甚至比青木門門主還要可怕得多,至少是元嬰期的大能!
“肅靜!”一名金丹后期修士上前一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奉仙尊法旨,遴選近侍。所有候選者,依次上前,經過鑒靈鏡,報上姓名、來歷、修為、特長。”
遴選開始了!
一個個女子懷著緊張、期盼的心情走上前。那面懸浮的、古樸的銅鏡會射出一道清光籠罩候選者,臺上那老嫗則偶爾會抬眼看一下鏡面,大部分時間則閉目養神。通過的,會被引到左側站定,失敗的,則黯然退到右側,很快被帶走。
過程很快,那老嫗似乎完全憑一時喜好,有時會選修為高的,有時又會選容貌極其出色的,有時甚至選了個看起來怯生生但眼神純凈的。根本無規律可循。
青木門帶來的那位華服女子緊張地上前,鑒靈鏡清光掃過,老嫗眼皮都沒抬一下。旁邊的金丹修士便冷漠道:“下一個。”華服女子瞬間臉色慘白,踉蹌著被引到了右側。
很快,輪到了青黛。她嚇得臉色發白,幾乎走不動路。沐婷虞悄悄在她身后扶了一把。青黛顫抖著走上前,清光掃過。臺上的老嫗忽然“咦?”了一聲,微微睜開眼,看了看鏡面,又看了看青黛那副柔弱怯懦、我見猶憐的模樣,淡淡道:“木靈根還算純凈,性子也安靜。留下吧。”
青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立在原地,直到旁邊的修士催促,才恍恍惚惚、又驚又喜地走到了左側通過的區域。
最后,輪到了沐婷虞。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走上前。清光籠罩全身的瞬間,她感到袖中的“豆豆”似乎動了一下,一股極其隱晦的、生機勃勃的氣息一閃而逝,同時,那鑒靈鏡的光芒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鏡面上閃過一抹極其淡薄的、難以察覺的混沌色彩。
臺上的老嫗猛地睜開了眼睛,銳利如刀的目光瞬間鎖定在沐婷虞身上!
沐婷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被發現了?!
那老嫗的目光在她臉上、身上細細掃過,似乎有些疑惑,又看了看鑒靈鏡。鏡面此刻已經恢復正常,只顯示出她筑基中期、水木雙靈根(偏木)的普通資質。
老嫗眉頭微蹙,似乎不確定剛才那瞬間的異常是什么。她盯著沐婷虞看了足足三息,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靈魂。沐婷虞背后冷汗都出來了,只能強行保持鎮定,垂著眼瞼。
最終,老嫗或許是沒發現什么特別,又或許是覺得沐婷虞的容貌確實出色得過分,即便在這么多美人里也屬頂尖,才緩緩開口道:“根基虛浮,修為低下。罷了,皮相尚可,留下吧。”
沐婷虞懸著的心猛地落下,幾乎虛脫。她連忙低頭:“謝前輩。”然后快步走向左側,站到了依舊恍恍惚惚的青黛身邊。
青黛看到她過來,激動地抓住她的手,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
最終,近千名來自各地的絕色女子,只挑選了二十人。沐婷虞和青黛,這對來自最末流小派、修為最低、本以為只是湊數的兩人,竟奇跡般地全部被選上了!
枯木真人和青鸞真人看到這個結果,臉上也露出一絲訝異,尤其是青鸞真人,多看了沐婷虞兩眼,似乎想不通這除了臉一無是處的花瓶怎么就入選了。
遴選結束,未被選中的女子被迅速帶離。那位元嬰老嫗站起身,冷漠的目光掃過留下的二十人:“爾等既入遴選,便暫為衍天宗記名侍女。稍后會有人帶你們去侍女苑,教導你們規矩。記住,在這里,安分守己是第一要務,若有行差踏錯,輕則廢去修為逐出山門,重則形神俱滅!聽懂了嗎?”
“是!謹遵前輩教誨!”二十人齊聲應道,聲音帶著敬畏和顫抖。
入選的二十名女子,被一位神情冷肅、筑基圓滿修為的女管事引著,乘坐著一架巨大的云舟,飛向了主峰半山腰一處專門開辟出來、用于安置她們這些“記名侍女”的殿宇群——侍女苑。
一路行來,所見所聞無不令這些來自各地的女子震撼失語。云霧在腳下流淌,靈鶴翩躚,奇花異草遍地,空氣中彌漫的靈氣濃郁得幾乎化為實質,呼吸一口都抵得上在外界苦修數日。偶爾遇到的衍天宗弟子,個個氣息淵深,行色匆匆,對于她們這群新來的侍女,連多余的一瞥都懶得給予。
侍女苑環境清幽,每人分得一個獨立的單間,雖不算奢華,卻也比百花宮的條件好上太多。接下來的日子,便是無休止的規矩教導。一位面容刻板、金丹初期的老嬤嬤每日前來,嚴厲地教導她們衍天宗的種種禁忌、禮儀、以及作為侍女的本分。
“在衍天宗,眼睛要放亮,手腳要勤快,嘴巴要閉緊!”
“不該看的不看,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聽的不聽!”
“尤其是即將伺候的仙尊大人,更是容不得半分差錯!”
通過這位嬤嬤嚴厲的訓誡和侍女們私下小心翼翼的交流,沐婷虞逐漸拼湊出了那位即將出關的“凌霄仙尊”的形象。越是了解,她心中便越是驚嘆,甚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凌霄仙尊,本名似乎已無人敢直呼。他并非宗門世家出身,據傳乃是孤兒,自幼被上代衍天宗宗主帶回山中。其修行天賦之高,堪稱衍天宗立宗以來之最,乃至于放眼整個天源大陸,都是曠古爍今的奇才!
不足二百歲之齡,便已踏破入劫變境!這是何等恐怖的概念?尋常修士,二百年能步入發現經已算天才,融道境更是需要莫大機緣和數百上千年苦功。劫變境?那是無數老祖苦修數千載都不敢奢望的境界!而他,僅僅用了不到二百年!
不僅如此,他于劍道、陣道、丹道乃至符文之道上,皆有超凡入圣的造詣。曾以一己之力,布下驚天劍陣,逼退覬覦宗門的上古魔宗;曾隨手煉制丹藥,引來九天神雷丹劫;曾指點宗門困于瓶頸數百年的長老,一語道破天機,助其突破……
其戰力,更是被公認為當世第一人!有傳言,他曾與一位隱世數千年的魔道巨擘交手,三劍便將其重創遁逃,震動整個修真界。
然而,與這煊赫聲名、無敵實力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他的性情。傳聞中,凌霄仙尊并非冷酷霸道之人,反而極其溫文爾雅、理智穩重。他常年居于主峰禁地清修,深居簡出,不喜喧鬧,極少動怒。對待宗門弟子,雖要求嚴格,卻從不無故責罰,甚至偶爾會出言指點。其風姿氣度,被譽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這樣一個集絕世天賦、無敵實力、溫和性情于一身的人物,簡直完美得不真實。也難怪衍天宗將其視為至高無上的象征,整個天源大陸都對其敬若神明。
沐婷虞聽著這些傳聞,只覺得像是在聽神話故事。不足二百歲的化神期、當世第一人、還性情溫和?這真的是人類能做到的嗎?相比之下,自己這凝源境中期的修為,簡直渺小如塵埃,連仰望的資格都沒有。
她心中那點因為“豆豆”蘇醒而帶來的微小底氣,在這些驚天動地的傳聞面前,瞬間又被壓回了谷底。在這樣的人物面前,任何小心思似乎都顯得可笑而徒勞。
緊張的規矩學習了數日,這一日清晨,那位金丹老嬤嬤罕見地提前到來,神色竟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和緊張。
“都打起精神來!仙尊已提前出關,此刻正在凌霄殿旁的聽雨軒休憩!爾等即刻隨我前去,等候仙尊遴選近身侍奉之人!記住我教的所有規矩,若有半分失儀,誰也救不了你們!”
所有女子瞬間緊張起來,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她們被迅速檢查儀容,然后排成兩列,低著頭,屏息凝神,跟著老嬤嬤,朝著那座象征著衍天宗權力核心的凌霄殿方向走去。
越靠近凌霄殿,空氣中的威壓和靈氣越發濃郁,守衛也越發森嚴。終于,在一處略偏離主殿、依著山勢清泉而建的雅致軒閣前,隊伍停了下來。
軒閣匾額上寫著“聽雨軒”三個字,筆跡清雋飄逸,自帶一股閑適意境。周圍翠竹掩映,泉聲潺潺,與主殿的莊嚴肅穆截然不同,顯得格外清幽寧靜。
老嬤嬤示意她們在軒外的青石小徑上靜候,自己則恭敬地走到軒閣門口,低聲稟報。
沐婷虞低著頭,心跳如擂鼓,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她悄悄抬眼,飛快地瞥了一眼那敞開的軒門。
只見軒內布置極為簡單雅致,一桌一椅,幾架書卷,一套茶具。而就在臨窗的位置,一個身影正背對著她們,憑窗而立,手中似乎拿著一卷書冊,正靜靜地閱讀著。
他身著一襲簡單的深紫色常服,并未穿著代表身份的華貴袍服。墨玉般的長發僅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松松挽住,些許發絲垂落頸側。身姿挺拔如松,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閑適與從容。
僅僅是一個背影,便給人一種如山岳般沉穩、又如云煙般飄逸的奇異感覺,仿佛與周遭的天地自然完美地融為一體。
老嬤嬤稟報完畢,恭敬地垂手退到一旁。
那身影緩緩轉過身來。
沐婷虞連忙低下頭,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不必多禮。”
一個聲音響起,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清冽溫和,潤物無聲。沒有絲毫居高臨下的威壓,也沒有刻意表現的溫和,只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平靜與疏淡,卻帶著一種直抵人心的力量,奇異地撫平了眾人心中的緊張和恐懼。
沐婷虞按捺不住好奇心,趁著其他女子也都緊張偷看的間隙,再次悄悄抬眸,飛快地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便讓她愣在了原地,之前聽到的所有關于仙尊的傳聞,似乎都在這一刻有了具體的、卻又超出想象的印證。
他的容貌并非那種極具侵略性的俊美,而是眉目疏淡,如同遠山含黛,水墨氤氳。鼻梁高挺,唇色偏淡,下頜線條流暢優美。皮膚白皙,卻并非病態的白,而是透著玉石般溫潤的光澤。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眼眸的顏色是較深的墨色,此刻因為背著光,顯得愈發深邃沉靜。眼神平和通透,仿佛能洞悉世間萬物,卻又沒有絲毫鋒芒,只有一種經過歲月沉淀、智慧洗禮后的理智與穩重。仿佛再大的風浪,也無法讓這雙眼睛泛起絲毫波瀾。
他手中確實拿著一卷泛黃的古籍,指節修長分明。整個人站在那里,氣質謙和溫潤,不像是一位執掌天下權柄、劍鋒所指萬夫莫敵的當世第一人,反倒更像是一位飽讀詩書、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或是隱居山林的得道高人。
然而,沐婷虞卻能隱隱感覺到,在那極致的內斂與溫和之下,潛藏著的是一種怎樣深不可測、如同浩瀚星海般的力量與威嚴。只是他將其收斂得極好,絲毫不外露,以免驚擾他人。
凌霄仙尊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這二十名精心挑選出來的女子,眼神無波無瀾,如同看著軒外的翠竹流泉,沒有任何情緒上的偏好或厭棄。
“抬起頭來。”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眾人依言抬頭,卻依舊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仙尊的目光緩緩從每個人臉上掠過,速度不快,卻仿佛能看透每個人的靈魂深處。被他目光掃過的人,無不屏住呼吸,緊張得手腳冰涼。
沐婷虞感覺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時,似乎微微停頓了那么一瞬。是因為她的容貌最為出色?還是……因為她袖中那微微發熱的“豆豆”?她不敢確定,只能竭力保持鎮定,垂下眼瞼,做出最溫順恭敬的模樣。
終于,仙尊收回了目光,對一旁恭敬侍立的老嬤嬤微微頷首,語氣平淡:“可。便按舊例,由你安排職司即可。無需特殊對待。”
他的意思是,這二十人都留下了,具體做什么工作,讓老嬤嬤去分配,不需要因為他而有什么特別照顧或區別對待。
“謹遵仙尊法旨!”老嬤嬤激動地躬身應道。
仙尊不再多言,仿佛這只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重新轉過身,走向書案,將手中的書卷輕輕放下,又拿起另一卷,似乎準備繼續閱讀。
老嬤嬤會意,立刻示意沐婷虞等人躬身行禮,然后悄無聲息地、恭敬地退出了聽雨軒。
直到退出很遠,所有人才敢大口喘氣,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后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天啊……那就是仙尊……”
“好、好強的氣勢,我都不敢呼吸了……”
“仙尊竟然如此……年輕溫和?”
“他看我的時候,我感覺靈魂都被看穿了……”
女子們激動地低聲議論著,臉上泛著紅暈,既后怕又興奮。
沐婷虞沉默地走在人群中,心中卻遠不如表面那么平靜。
凌霄仙尊……他確實如傳聞般溫文爾雅,氣質謙和。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那份溫和之下,是一種極致的、俯瞰眾生的疏離與理智。他看她們的眼神,與看那軒外的竹子、桌上的書卷,并無本質區別。
那是一種真正超然物外的平靜。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擁有著毀滅性的力量和無上的權柄。
沐婷虞握緊了袖中的手,“豆豆”傳來的溫熱讓她稍稍安心。
在這位深不可測的仙尊眼皮子底下當差,未來的日子,恐怕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