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的“剪紙課堂”開了半年,來學剪紙的人越來越多,有孩子,有上班族,還有退休的老人。她從不講復雜的技法,只教大家剪最簡單的花草、小動物,課堂上總飄著彩紙的清香,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松弛的笑意——這是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場景,紙不再是帶來恐懼的咒,而成了傳遞溫暖的媒介。
這天課后,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遲遲沒走,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剪紙,猶豫著走到林晚秋面前:“林老師,你看看這個,是不是……和你剪的不一樣?”
林晚秋接過剪紙,心臟猛地一縮。那是一個小小的紙人,眉眼間透著幾分詭異,紙人胸口沒有貼名字,卻用朱砂畫了一道奇怪的符——這是《紙術秘典》里記載的“引魂符”,是當年趙德山那伙人常用的技法。
“這剪紙是哪里來的?”林晚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老人嘆了口氣:“是我孫子撿的。前幾天他在老城區的廢品站旁邊玩,看到一個穿黑衣服的人扔了一沓這樣的剪紙,他覺得好看就撿了幾張。這幾天孩子總說夜里夢見‘紙人跟他說話’,我心里慌,就想來問問你。”
林晚秋立刻想到了被抓的那個紙術傳人——他還有同伙?她讓老人留下地址和聯系方式,承諾會盡快幫孩子解決問題。送走老人后,她拿起外婆留下的銀剪刀,指尖微微發顫。她原以為毀掉秘典,一切就會結束,可沒想到,紙術的陰影還沒徹底散去。
當天下午,林晚秋按照老人給的地址找過去,那是一片老舊的居民樓。剛走到樓下,就看到一個穿黑色連帽衫的人在樓道口徘徊,手里拿著一沓黃紙,正低頭剪著什么。林晚秋躲在樹后,看著那人的手法——和之前那個紙術傳人如出一轍,剪出來的紙人胸口,都畫著同樣的“引魂符”。
那人剪完一個紙人,隨手丟在地上,紙人落地瞬間,竟微微動了一下,像要站起來。林晚秋心頭一緊,握緊銀剪刀沖了過去:“住手!你在用紙術害人!”
那人猛地回頭,露出一張年輕的臉,眼神里滿是戒備:“你是誰?少多管閑事!”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用這種邪術害人。”林晚秋一步步走近,“紙術本是用來守護的,不是用來作惡的,你這樣只會遭反噬。”
年輕人冷笑一聲,從口袋里掏出更多黃紙,手指翻飛間,幾個畫著符的紙人接連落地,像小獸一樣朝林晚秋撲來。林晚秋沒有慌,她拿出彩紙,用銀剪刀快速裁剪——這次,她剪的不是雄鷹,而是一個個小小的紙燈籠,每個燈籠上都畫著一個笑臉。
紙燈籠落地,瞬間亮起暖黃色的光,光芒籠罩住那些撲來的紙人。奇怪的是,被光芒照到的紙人,身上的朱砂符漸漸褪去,動作也慢了下來,最后竟像普通剪紙一樣,癱軟在地上。
年輕人愣住了,看著地上失效的紙人,滿臉難以置信:“不可能!我的引魂符怎么會沒用?”
“因為你的紙里藏著惡意,而我的紙里裝著善意。”林晚秋走到他面前,“當年趙德山為了貪念丟了性命,那個被抓的傳人也付出了代價,你還要重蹈覆轍嗎?”
年輕人低下頭,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我師傅是趙德山的徒弟,他說秘典能讓我們家族重振,讓我找機會奪回秘典……可我剪這些紙人時,總覺得心里發慌,看到孩子害怕的樣子,我也不好受。”
林晚秋看著他,嘆了口氣:“真正能讓家族‘重振’的,不是什么秘典,而是守住本心,用手藝做有用的事。你看,用剪紙給人帶來快樂,不好嗎?”
她從包里拿出一沓彩紙,遞給年輕人:“試試剪一朵花吧,想著開心的事,慢慢剪。”
年輕人猶豫著接過彩紙和剪刀,笨拙地剪了起來。一開始,他的手還在發抖,剪出來的花瓣歪歪扭扭,可隨著剪刀慢慢移動,他的表情漸漸放松下來,最后竟剪出一朵算不上好看,卻透著幾分認真的太陽花。
“你看,這樣不是很好嗎?”林晚秋笑著說,“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來我的剪紙課堂幫忙,教孩子們剪紙,把手藝用在正途上。”
年輕人看著手里的太陽花,突然紅了眼眶,用力點了點頭。
那天之后,年輕人真的成了剪紙課堂的志愿者。他話不多,卻很有耐心,教孩子剪紙時,眼神里滿是溫柔。林晚秋看著他,想起外婆說的話:“人心能讓紙成咒,也能讓紙成暖。”
入冬后的一天,林晚秋收到了一個包裹,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相冊,封面是用彩紙剪的“剪紙課堂全家福”。翻開相冊,里面是這半年來課堂上的照片:孩子們舉著自己剪的剪紙笑出豁牙,老人們戴著老花鏡認真折紙,年輕人教孩子剪太陽花時專注的側臉……最后一頁,貼著一張小小的剪紙,是外婆當年剪的那個“女子持剪”圖案,旁邊寫著一行字:“紙暖,人安。”
林晚秋捧著相冊,突然聽到陽臺上傳來“沙沙”的剪紙聲。她走過去,看到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外婆留下的銀剪刀上,剪刀旁,一張彩紙被風吹得輕輕晃動,像是有人在悄悄剪紙。
她沒有害怕,反而笑著拿起剪刀,剪了一朵小小的雪花,貼在窗戶上。陽光照在雪花剪紙上,投下細碎的光影,像無數個溫柔的擁抱。
林晚秋知道,外婆從未真正離開。她留下的不只是一把剪刀,一套手藝,更是一份藏在紙里的善意,這份善意會像種子一樣,在時光里發芽、開花,帶著紙香,帶著溫暖,一直傳遞下去,再也不會有咒怨,只有紙影里的回響,和歲月里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