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時,夕陽的余暉將青云山染成暖金色,黑袍人跟在林晚秋與林修遠身后,腳步沉緩。他望著山下漸起的炊煙,忽然開口:“當年我被趕出師門后,躲在暗處觀察,發現除了我,還有人在打紙母的主意。”
林晚秋腳步一頓:“是誰?”
“是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人。”黑袍人回憶道,“三年前,我曾在斷云觀附近見過他,他似乎在尋找紙魂珠的碎片,還對著咒印陣眼念過一段奇怪的咒語,當時我以為他和我一樣想利用紙母,便沒敢露面?!?/p>
林修遠眉頭緊鎖:“紙魂珠已碎,若真有人收集碎片,恐怕是想重煉紙母。我們得盡快回師門舊址,查看是否有遺漏的隱患?!?/p>
三人快馬趕回師門——一座隱匿在山坳里的舊觀,觀內早已空無一人,只有庭院里的老槐樹還枝繁葉茂。林晚秋推開藏經閣的門,灰塵撲面而來,書架上的典籍大多已泛黃,唯有最頂層的一個木盒,還透著一絲微光。
她搬來梯子取下木盒,打開一看,里面沒有典籍,只有一張卷著的羊皮紙,上面畫著一幅地圖,標注著三個紅點,分別是朱家老宅、青云山斷云觀,還有一個未知的山谷——“落紙谷”。羊皮紙角落寫著一行小字:“紙母雖滅,余咒未散,三印同破,方得安寧。”
“原來‘紙人咒’不止一個咒印?!绷滞砬镄念^一沉,“朱家老宅和斷云觀的咒印已破,剩下的落紙谷,恐怕藏著最后一個隱患。”
林修遠湊近地圖:“落紙谷在百里外的黑風嶺深處,據說那里常年飄著紙絮,當地人從不敢靠近?!?/p>
次日清晨,三人動身前往黑風嶺。行至落紙谷口時,果然見漫天紙絮飛舞,如同下雪,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踩上去軟綿綿的,卻透著刺骨的寒意。谷內霧氣彌漫,隱約能看到一座破敗的紙扎鋪,門口掛著一串紙人,風吹過時,紙人竟發出“嗚嗚”的哭聲。
“這里的紙絮,都是怨氣所化?!绷滞砬镂站o符咒,符咒上的人臉右眼微微發亮,“小心,里面恐怕有詐?!?/p>
走進紙扎鋪,里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紙人,有官員、有孩童、有新娘,個個眉眼逼真,像是活人所化。柜臺后,一個白發老嫗正低頭扎紙人,手指干枯如柴,扎出的紙人胸口,竟都畫著與朱家老宅相似的漩渦紋。
“你們是來破咒的吧?”老嫗突然抬頭,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眼眶里竟嵌著兩顆紙糊的眼珠,“可惜,晚了?!?/p>
她抬手一揮,鋪內的紙人瞬間活了過來,朝著三人撲來。林修遠揮劍斬斷最前面的紙人,卻發現紙人肚子里掉出一把小小的紙鑰匙,上面刻著“紙窯”二字。
“落紙谷深處有一座老紙窯,當年煉制紙母的紙漿,就是在那里煮的?!焙谂廴送蝗婚_口,“我曾聽師父提過,紙窯底下藏著最后一個咒印,若不毀掉,余咒會慢慢滋生,用不了多久,新的紙母就會出現。”
三人沖出紙扎鋪,朝著谷深處的紙窯跑去。紙窯早已廢棄,窯口堆滿了碎紙,窯內黑漆漆的,隱約能聽到水沸騰的聲音。林晚秋點燃火把走進窯內,只見窯底有一口大鐵鍋,鍋里的紙漿正冒著泡,泛著詭異的墨綠色,鍋沿纏著一圈紙線,紙線的另一端,連著墻上的一個咒印——與羊皮紙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就是這里了。”林晚秋將符咒貼在咒印上,符咒瞬間亮起紅光,可鐵鍋下的火焰卻突然暴漲,紙漿翻滾得更厲害,竟從鍋里伸出一只紙糊的手,朝著符咒抓去。
“這咒印被人動過手腳,得用骨劍和符咒一起發力!”林修遠揮劍刺向紙手,骨劍的金光與符咒的紅光交織,將紙手逼回鍋中。
黑袍人突然上前,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割破手腕,將鮮血滴在鐵鍋的紙漿里:“當年我欠師門的,今日用血來還。這紙漿里摻了我的邪術,只有我的血能中和它?!?/p>
鮮血滴入紙漿的瞬間,墨綠色的紙漿漸漸變得清澈,火焰也慢慢熄滅。林晚秋趁機催動符咒,咒印上的紋路開始淡化,林修遠揮劍斬斷纏在鍋沿的紙線,紙窯內的怨氣瞬間消散,漫天飛舞的紙絮也停了下來,緩緩落在地上,化作普通的紙屑。
老嫗不知何時出現在窯口,看著消散的怨氣,紙糊的眼珠滾落下來:“我守著這咒印五十年,終于等到有人能破了它……”話音未落,她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化作一縷紙絮,消散在空氣中。
走出落紙谷時,天已放晴,陽光穿透云層灑在身上,暖洋洋的。黑袍人看著林晚秋,輕聲道:“我要去當年害過的同門家中謝罪,往后,師門就交給你了?!闭f完,他轉身離去,背影漸漸消失在山路盡頭。
林修遠看著林晚秋手中的羊皮紙,上面的三個紅點已全部變淡:“這下,‘紙人咒’是真的解了。”
林晚秋望著遠方的山巒,握緊手中的骨劍與符咒,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師父的囑托、趙玄的犧牲、黑袍人的懺悔,還有那些消散的魂魄,終于換來了真正的安寧。
只是她不知道,在落紙谷深處的那口老鐵鍋里,一滴未被中和的墨綠色紙漿,正悄悄滲入泥土,如同一顆沉睡的種子,等待著下一個被**喚醒的時刻。而林晚秋知道,只要守住本心,無論未來出現什么,她都有勇氣去面對——這,才是師父真正想教給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