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你抱我回去吧,我沒力氣了。”程書宜輕聲道。
她早上扎了針,到傍晚時體力就不行了。
晚上又是給孩子洗澡又是講故事的,她強撐到現在已是極限。
“好。”
裴琰禮將她抱起來,帶到隔壁。
“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喝一碗湯藥?”
方才在兩個孩子房中,講故事只留一盞燈,他看不清她的臉色。
到這里才看清楚,程書宜此時的臉色如死灰一般,雙眸也無神,連喘氣都很吃力。
“不用。”程書宜說:“我就是今天太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王爺,你也回去休息吧。”
她打發他走。
因為她要回現代了。
裴琰禮坐在她床邊,依舊擔憂不已,“真的不用喝碗湯藥嗎?”
程書宜動作很輕很緩地搖了搖頭。
裴琰禮還是不放心:“本王還是命人把藥先煎著,你若難受便喊我。”
程書宜一下就紅了眼眶,她開口叫他的名字:“裴琰禮。”
“本王在。”
程書宜張了張嘴,所有想對他說的話都哽在喉嚨里。
“沒事,我只是想說,我城外的地,要荒了。”
裴琰禮還以為她要說什么呢,“都病成這樣了,還擔心你那幾畝地呢,荒就荒了,等你好了本王替你鋤地去。”
程書宜點點頭,閉上眼睛就要睡覺。
裴琰禮見狀,伸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又給她掖好薄被。
靜靜地等了一會兒。
見她沒再睜眼才起身。
他起身時,程書宜就睜眼了。
她扭頭看著裴琰禮輕手輕腳的身影,幫她合上一扇窗,留另一扇通風,又替她把桌上的相冊收進抽屜里。
最后才舉著燭臺出去,輕輕關上房門。
燭臺豆大的亮光在她房門口亮了許久,裴琰禮也在她房門口待了許久。
直到他走后,程書宜才驚覺自己已是滿臉淚水。
夜很深了。
程書宜爬起來,疊好被子,將一封她早就寫好的信留在桌上。
接著,沒有帶走任何東西,離開。
在空間里,程書宜換下古代的衣服,拿上一個裝著自己生活用品以及幾套內衣物的包,穿回現代。
一個人打車到醫院,給自己辦理住院。
她的病大概也沒多久了。
頂多是在醫院里住上十天半個月,讓醫生給她輸各種液、扎各種針,嘗試著救一救。
然后就是躺在病床上等著咽氣。
對了,她還得找個殯儀館的幫她辦后事。
程書宜換好病服,在等待天亮后,醫院給她做檢查的這段時間。
她逛到醫院的搶救手術區,這里經常有殯儀館的來發名片。
程書宜很順利就拿到名片了。
還留了自己的號碼和病床號,讓他們多關注自己。
-
盛京城,程宅。
天將將亮,裴琰禮就起來了。
程書宜夜里沒有動靜,他有些擔心,就早起了。
侍衛把下人煎好的藥端來,他就給程書宜端過去。
兩個孩子還沒起,昨晚那么晚睡,今兒怕是要賴床不肯去書院了。
“叩叩——”
“書宜,醒了嗎?”
裴琰禮敲門,靜待片刻,他自己推門進去。
因為程書宜夜里不吃藥,早晨起來病得迷糊,偶爾會聽不到他的敲門聲。
裴琰禮踏進房中,他的目光習慣性先投到床上。
今日的第一眼,卻撲了個空。
床上的被子疊得整齊,她已經起來了嗎?
裴琰禮走到桌子前,欲將湯藥放下再出去找人,桌上那一封壓在硯臺下的信就這么闖入他的視線。
信未折起,上面只有一句話。
【對不起,照顧好孩子。】
裴琰禮臉色猛地一變,四肢瞬間發軟,手里的端盤砸在桌上,湯藥撒出來一些。
他僵在原地,手怎么也伸不出去撿起桌上那張紙。
她走了?
她走了。
她走了!
裴琰禮握緊拳頭,連呼吸都是顫抖的,他不敢置信地沖出門去。
質問門口的守衛。
但守衛說,程書宜并未踏出院門一步。
裴琰禮是信的。
因為但凡院中稍微有一點兒動靜,哪怕是很輕微的腳步聲兒,他就會知道。
裴琰禮將程宅各個廂房、各個角落轉了一圈,連茅房他也去了。
但均無程書宜的影子。
裴琰禮又急又怕,站在院中不知所措,渾身都被找不到她的不安淹沒。
“來人!”
“命王府所有人,都給本王去找程書宜,掘地三尺也要給本王找到!”
裴琰禮大吼著,自己卻雙腿一軟,跌坐在臺階上站不起來。
這么大的動靜,兩個孩子被吵醒。
期期許許看到裴琰禮蒼白又震怒的臉,當即就嚇哭了。
裴琰禮腦海中只有昨晚程書宜欲言又止的模樣。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不給他留下只言片語就走!
她交代了那么多人,周氏、莫霄、秦琒……就連一個掌柜的她都特別請來交代后事了。
可對他,她竟一句話也沒有!
裴琰禮怒到極致,也傷到極致,突然冷笑出來,“程書宜,你果真好狠的心啊!”
兩個孩子的哭聲,以及程宅的動靜,沈周氏都聽到了。
她著急跑來。
踏入程宅大門看到的就是兩個孩子站在院里大哭的模樣,而程書宜的廂房里,是裴琰禮砸東西的聲音。
沈周氏立刻就意識到了什么,她趕緊上前將兩個孩子摟入懷中。
“如期如許不哭,先跟姨姨回家好不好?”
沈周氏把兩個孩子帶走。
回沈家的路上,兩個孩子一直哭著要找程書宜。
任憑沈周氏怎么哄都哄不住。
裴琰禮沒人哄。
他在程書宜的房中發了瘋似的,把她所有的東西都翻出來看。
每翻出一樣東西,他就會問一句為什么。
為什么她走得那么突然?
為什么她那么絕情?
為什么她一句話也不曾留給他!
裴琰禮跌坐在椅子里,看著桌上那本相冊里程書宜的模樣,他的視線模糊。
明明昨日他們還在一起做飯、一起吃飯,一起給兩個孩子洗澡、講故事。
怎今日她就已經不在了。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里不再有她,裴琰禮的心就像是被一雙手拿捏,讓他疼得喘不上氣。
“程書宜,你到底在何處……”
裴琰禮開始借酒消愁,日日念叨程書宜的名字。
像個廢人一樣,不想清醒,也無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