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么動我東西!”
程書宜上前一把搶過桌上的相冊,藏到身后。
她怒目圓睜,瞪著裴琰禮。
裴琰禮仍處在認知被刷新的震撼中。
他只是微微皺眉,靜靜地看著程書宜,沒有說話。
他在自我消化。
兩個孩子追進來,看到裴琰禮回家了,孩子們激動的聲音打斷了此時二人間詭異的氣氛。
“爹,你從大牢里出來了嗎?”
“爹,你身上好臭……”
妹妹想給裴琰禮一個擁抱,但卻被他渾身的臭味道逼得停下腳步,捏住鼻子。
裴琰禮恢復(fù)往常模樣,仿佛剛才看到的東西不存在一般。
“爹這就去洗澡換衣服。”
他起身朝外面的浴房去。
院子里,裴琰禮吃力地提桶打水。
每從井里打上來一桶水,他都要歇許久。
十指碰到水了就開始流血,胳膊上的傷也開始滲血。
程書宜在房間里,把院子里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也聽到了裴琰禮洗澡時,因為傷口疼而發(fā)出的呻-吟聲。
哥哥關(guān)心地跑去浴房查看,看到裴琰禮渾身的傷,立馬就嚇得跑進程書宜的房間。
“書宜,爹、爹他流血了!”
程書宜在糾結(jié),她還在生氣和擔憂相冊被裴琰禮發(fā)現(xiàn)的事情。
“書宜?”
“我知道了。”
程書宜氣鼓鼓地出去,先去了趟東廂房給裴琰禮拿換洗的衣服,接著才去浴房。
浴房里。
裴琰禮身上不著一物,背對著她站在浴桶旁,用水瓢把浴桶里的水往外舀。
剛才他泡在水里,血把水染紅了。
他要換水洗第二遍。
像程宅這種小院,房間里是不放浴桶的,只能到浴房來洗。
平時兩個孩子洗澡,程書宜都是拿木盆到院子里給他們洗,這個浴房窄小,不好活動。
程書宜一進去,把門一關(guān),基本上兩人轉(zhuǎn)身就碰到對方了。
狹小的空間里全都是裴琰禮的氣味和體溫,血腥味都掩蓋不了這濃濃的男性荷爾蒙味道。
程書宜一張臉熱得發(fā)燙,卻還要強裝坦蕩。
“你不許轉(zhuǎn)身!”
她警告裴琰禮,讓他站到角落里去,面壁。
裴琰禮聽話照做,因為他也有不能轉(zhuǎn)身的難言之隱。
“不用燒水了,本王就洗涼水吧。”
“誰要給你燒水啊!”
程書宜本來也沒想給他燒水洗澡,大熱的天,洗個涼水澡怎么了!
她偷瞄了一眼裴琰禮的背。
背脊疏闊有力,腰身強勁,是非常標準的倒三角身材!
視線再往下……咳咳。
程書宜掩耳盜鈴般咳了兩聲兒,快速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他那一雙修長有力的腿上。
裴琰禮的右邊小腿后面被滾油燙到,起了水泡,但水泡破了。
剛才又在浴桶里泡過,被燙到的地方就掀起一塊白色的皮,耷拉在他腿上。
程書宜深深皺眉,臉擰成一團,“你都不知道疼的嗎?傷成這樣還泡澡!”
他知不知道這樣會感染啊!
“本王又不是石像,自是知道疼的。”裴琰禮放軟語氣。
面子算什么,夫人心疼他才最重要!
“那你還碰水!”
程書宜拿了塊毛巾,沾濕,打算一點一點給他擦洗,不讓他再碰水。
裴琰禮繃緊了神經(jīng),努力忽視她指尖傳來的溫度。
一開口嗓子就不自覺變得低沉暗啞:“女兒嫌本王身上不好聞,書宜也嫌本王嗎?”
他帶著引導(dǎo)性和目的性的問話,程書宜自然不會如他所愿。
“嫌。”
裴琰禮發(fā)出低低的笑聲。
是看出來她是故意這么說的了。
“本王與六年前,有變化嗎?”
浴房里的氣氛快要控制不住了,裴琰禮繃著身子,背都要抽筋了。
他攥緊手里的毛巾,毛巾都快被他擰成抹布。
再不找話題轉(zhuǎn)移注意力,他怕自己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
程書宜比他更想快點逃離這里,以至于她動作不再小心,該碰的地方就碰。
氣息也逐漸焦灼。
噴灑在裴琰禮的背上,讓他吃盡苦頭。
“變得更無恥了!”程書宜氣鼓鼓的,“居然偷看我的東西!”
她給他擦完背,把毛巾甩到水里。
“前面的你自己擦,我去給你請大夫。”
他身上的傷每一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她可不會治。
大夫來了。
把裴琰禮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包括那十根手指頭,全都包扎起來。
千叮嚀萬囑咐,萬不可讓他再碰水后,才收了銀子離開。
這次,裴琰禮是真的‘廢’了。
手不能動、腳不能走……
等等!
他怎么下床了!
大夫才剛叮囑她,別讓病人下床走路,關(guān)個門的功夫,裴琰禮就從東廂房出來了。
“你剛敷藥,怎么下床了!”
“本王想再看看那冊子。”裴琰禮有點怕她生氣的樣子。
他果然要問她了!
程書宜站在原地看了他幾秒,做了什么決定似的,“你跟我進來。”
既然已經(jīng)被他看到了,那她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程書宜重新拿出相冊。
在交給他之前,她鄭重其事地問了裴琰禮一個問題。
“王爺,天地之大,無奇不有,這句話你贊同嗎?”
裴琰禮沒她想的那么自我,覺得天地都得圍著他轉(zhuǎn)。
“本王贊同。”
程書宜點點頭,把相冊挪到他面前。
她還沒開口,裴琰禮就率先問:“這里面的畫兒,是期期許許嗎?”
“是。”
裴琰禮忽然溫柔一笑,翻到剛才看到的位置。
“孩子們的裝束很特別,你們住的房子也很特別,這不是大盛朝的嶺南,對嗎?”
他看向她:“書宜,你若愿意同本王說,本王便聽。”
“若不愿,本王也不會逼你。”
程書宜能讓他親眼看到兩個孩子長大的過程,彌補他這五年來的遺憾。
他已經(jīng)很感激。
是這一張張畫,打消了他所有想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想法。
“你……不想知道這些東西嗎?”
這下輪到程書宜不會了。
她印象里,裴琰禮可不是這么好說話的人。
裴琰禮指著一張照片,語氣不悅地問她:“這張畫里,你為何穿得這么少!”
那是一張她穿吊帶背心站在路邊的照片。
程書宜:“……”
他果然脾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