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書宜睡了一覺。
醒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
隔壁裴琰禮似乎正在給女兒綰發(fā),小丫頭一直催促他快點。
沈懷昌路過程宅,在門口喊:“如期如許,快點,今早是岑夫子的課,遲了要打手心的……”
每次書院休沐收假的第一個早晨,兩個孩子都會賴床。
裴琰禮手忙腳亂地應付著這個混亂忙碌的清晨。
程書宜躺在床上,失神地盯著床幃。
心事重重。
她在想以后的事兒。
攝政王府先認一個孩子的做法,程書宜無法接受。
女兒一定會受苦的。
再帶兩個孩子回現(xiàn)代嗎?
程書宜找不到人托孤,也不想在兩個孩子面前死去。
生命最后的那段時間,她一定特別嚇人。
看來還是只能把兩個孩子留在古代。
裴琰禮……
沈家……
秦琒……
程書宜把所有可能托付的人都想了一遍。
甚至連那個她從未見過面的大將軍莫霄都列入了自己的考慮范圍內(nèi)。
那塊莫家的腰牌,可求將軍府無條件幫她一次。
程書宜扯了個難看的笑容,把將軍府甩出考慮范圍。
連將軍府是怎樣的人家她都不清楚,怎會生出這般荒唐的想法?
真是病急亂投醫(yī)了。
“醒了?”
裴琰禮終于把兩個孩子送出門,走進程書宜房間時,看到她醒了。
他把桌上那碗涼透的藥端出去,“你昨晚暈過去了,本王找太醫(yī)給你開了藥,我去給你熱熱?!?/p>
程書宜起來了。
與其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傷春悲秋,不如出去多賺點錢。
賺到……她可以用錢砸人幫她照顧兩個孩子!
程書宜梳洗的功夫,裴琰禮把藥熱好了。
她接過,一口干了。
裴琰禮看著手里的空碗,愣了愣,追她回房。
程書宜昨晚胃疼出了汗,回房就直接換衣服,根本不顧走進來的裴琰禮。
她今早一字未發(fā),沉默得讓人不安。
裴琰禮哪兒還有心思去想別的,“本王已經(jīng)決定分府自立門戶,兩個孩子本王都要?!?/p>
程書宜穿衣的動作一頓,轉(zhuǎn)身驚訝地看著他。
她沒想到裴琰禮能做到這種地步。
在大盛朝,分家另過是很嚴重的事兒了。
平民百姓的家中長輩們,寧愿一頭撞死都不肯同意分家的大有人在。
更何況是裴家這樣的百年氏族。
百年世家,歷經(jīng)好幾代人的努力和守護,才有今日這樣德高望重的地位和聲譽。
裴琰禮說分府就分府,裴家人能同意嗎?
裴琰禮看出她想問什么,他道:“攝政王是本王一人掙來的,與他人無干,本王即便是分府另過,也仍舊是當朝的攝政王!”
程書宜擔心的不是他分府之后,是否還是權(quán)勢滔天的攝政王。
她關心的是……
“王爺,你分府出來,你的側(cè)妃是不是也要隨你一同分府另過?”
這個問題直接把裴琰禮問得當場噎住。
程書宜逼近他,一改往常模樣。
“裴琰禮,我非常善妒,且占有欲強,你分府另過之后,你的府里,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兩個孩子亦是如此!”
程書宜就是針對盛庭蘭!
若盛庭蘭是個賢惠的,像沈周氏一樣真心對待她的兩個孩子。
她不會說出今天這番話。
但從妹妹口中得知,盛庭蘭根本容不下這兩個孩子,想盡辦法排擠打壓,還指桑罵槐。
所以她想通了。
不管別人說她什么,善妒也好,惡婦也罷,她都認了。
裴琰禮的目光隨著她的逼近而移動,最后停在她又嬌又霸道的小臉兒上。
他莫名輕笑,明眸微瞇,“你想獨占本王?”
這個男人!
果然和她的第一印象一樣,但凡他做出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莫名的勾人!
程書宜的心跳漸漸快了。
在耳根的熱傳到臉上之前,她強裝鎮(zhèn)定:“是!”
但臉紅的速度比她想的要快。
無論她怎么躲,裴琰禮都看到了,“本王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p>
他話音剛落,院內(nèi)便傳來裴府小廝的聲音。
“王爺,太祖爺今早突然病逝,老爺請您即刻回府!”
什么!
裴琰禮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
程書宜也是一臉的不相信。
“書宜,這幾日本王恐不能常來,你幫本王同兩個孩子說一聲?!迸徵Y沉聲說。
語畢,便轉(zhuǎn)身快步離開。
裴家百歲太祖爺離世,此事重大。
是喜喪,但同時,要守的規(guī)矩就更多、更重!
裴家上下需為太祖爺服齊衰,守孝期九個月。
期間不可操辦一切喜事。
若有違背者,徒三年,所辦事宜皆不作數(shù),還會被譴責不孝,影響家族聲譽。
程書宜一顆因裴琰禮說要分府另過,讓兩個孩子都入府而感到高興的心。
此刻再一次墜入谷底。
-
攝政王府。
裴琰禮進府時,王府上下,從前門到偏院,已處處懸掛喪幡。
府中數(shù)百仆人皆低著頭腳步匆匆,氣氛凝重。
正廳靈堂已經(jīng)備好,家中長輩、族老們跪于靈前,身披麻衣戴孝。
趙氏同其他幾位夫人、姑嫂、弟媳們站在一旁,哭濕了手絹。
看到裴琰禮走進來。
趙氏直接一個巴掌甩到他臉上,怒罵他不孝:“逆子,若不是你執(zhí)意要分府另過,太祖爺怎會病急攻心而去!”
“還不快給太祖爺跪下認錯!”
其實太祖爺離世,并非是因為得知分府的事兒,病急攻心去的。
這只是趙氏打消裴琰禮分府另過的手段。
為了保住他們裴家攝政王府的榮耀。
靈前跪著的裴世和幾位族老聽到趙氏把太祖爺離世的責任推到裴琰禮身上,幾人皆是一驚。
但驚訝過后,便都選擇了默認。
裴家若離了攝政王的地位,立刻就會變成一個普通的沒落氏族。
朝中除了裴琰禮,他們再無他人可仰仗。
家中還有不少公子、小姐未嫁娶,他們不允許分府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裴琰禮挨下這一巴掌,默不作聲掀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對于趙氏的話,他未有一句過問。
其他人見他這般,都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
這不像他的行事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