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宜,爹怎么還不回來?”
小丫頭跑到程書宜的窗邊,踮起小腳也只能露出半個腦袋。
程書宜伏在書案上記賬。
明日她得去戶部繳稅,今晚幾個店的賬都送來了。
哪怕‘盛京一味’和‘一鳴驚歲’開業不過幾日。
但只要是在七月開業的,八月都得上稅。
“再等等。”程書宜伸了個懶腰,“許許餓不餓?娘給你做夜宵吃?”
晚飯的時候,因為盛庭蘭突然上門來。
他們母子三人都沒吃好。
兩個孩子也只一人啃了一只雞腿。
這會兒夜深了,她都餓了。
“不餓。”
妹妹丟下兩個字轉身又往外跑,到大門口朝巷子里看。
程書宜拿她沒辦法。
小丫頭明明已經很困了。
白天在山里玩了一天,傍晚回來又哭了大半個時辰。
在她身旁做功課的哥哥都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墨汁沾到臉上也不知。
小丫頭還硬撐著等裴琰禮。
程書宜輕手輕腳,把兒子抱到自己床上,先讓他瞇一會兒。
正收拾桌上的功課時,外面傳來噠噠的馬蹄聲與女兒的歡呼聲兒。
程書宜知道,是裴琰禮。
裴琰禮騎馬轉進平西巷時,遠遠的就看到在程宅門口有個小小的影子坐在臺階上。
聽到他的馬蹄聲,那個小小的人影高興得原地蹦起來。
跑到巷子中央,雙手舉過頭頂朝他揮手,“爹——”
這一幕,看得裴琰禮眼眶一熱。
想到方才在府中的事兒,他的胸口便是一陣鈍痛。
他這么天真可愛的女兒,怎么可以被拿去當犧牲品。
“許許!”
馬未停蹄,裴琰禮已經翻身下來,彎腰一攬把女兒抱到自己懷里。
“許許怎么在這里?”
妹妹摟著裴琰禮的脖子,用自己的臉去貼裴琰禮的額頭。
奶聲奶氣的關心道:“我在等爹回家,爹的頭還暈不暈?”
傍晚來的大夫說過,爹需要好好休息的。
裴琰禮莫名哽咽:“不暈了。”
他回府時,都沒人問過他一句。
循規蹈矩的王府,看似叔伯和睦、兄友弟恭,其實已經被規矩沖淡了該有的親情。
“這么晚還不睡,書宜不說你?”
裴琰禮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馬入院,把門關上。
“書宜還在記賬,哥哥在幫我做功課,我要等爹回來,我不睡。”小丫頭不高興的情緒去得非常快。
這會兒臉上已不見傍晚時的緊張和害怕。
裴琰禮抱著女兒到程書宜房里。
程書宜沒動,只是看了他一眼,“回來啦,快讓許許睡覺吧,她明天還得上學呢。”
裴琰禮應了一聲,順便把在床上的兒子也抱起來。
到隔壁哄兩個孩子睡覺去了。
兩個孩子今天玩了一天,午覺也沒睡。
裴琰禮在床邊陪了一會兒,兩個孩子就睡著了。
他輕輕關上房門,轉身來到程書宜房里,將今晚在王府的事同她說了一遍。
“先認期期,不認許許?”
程書宜聽后擰起眉頭。
傍晚的時候聽哥哥說裴府主母不許妹妹進祠堂,她第一反應是王府重男輕女。
但沒想到,攝政王府不但重男輕女,還要把許許順到盛庭蘭的孩子之后!
程書宜諷刺地看著裴琰禮,“王爺,你和盛庭蘭打算生幾個孩子啊,許許在攝政王府是第幾順位啊!”
說著,她難受地扭過頭,“早知許許要受這樣的委屈,我就不該帶他們來這里。”
如果妹妹知道她是不被接受、不被喜歡的人。
小丫頭一定會難過死的。
程書宜捂著肚子,她的胃又疼了。
“裴琰禮。”她抬起頭,強忍著痛道:“如果兩個孩子不能一起認回你家門,我寧愿帶他們離開!”
她還有幾個月,還可以再帶他們回現代。
只是回去之后,兩個孩子又能托付給誰照顧……
一想到兩個孩子未來可能在姨媽家看人眼色過日子,或者是被送到孤兒院。
程書宜就恨自己。
他們才五歲啊!
“唔——!”程書宜疼到全身冒汗。
她顫抖著雙手拉開抽屜,從瓷瓶里倒出幾粒藥,直接往嘴里送。
想喝水,發現杯子里已經空了。
裴琰禮不知她病了,趕忙給她倒了杯水喂到嘴里。
“你在吃什么藥?哪里不舒服?”
“肚子嗎?”
他緊張地伸去大掌替她揉。
程書宜已是臉色煞白,咬破了唇角,在病痛和難過的雙重壓力下。
她終于捱不住,暈了過去。
“書宜!書宜!”裴琰禮接住她,慌了心神。
可任憑他如何喊,程書宜都沒睜眼。
裴琰禮把她抱到床上,飛身出門,直奔趙太醫府邸把人抓來。
趙寧一番把脈診斷,也只得出個飲食失節、冷熱相激,導致肝胃不和,最終釀成病痛的結論。
裴琰禮聽此,松了口氣。
方才真是嚇死他了。
“王爺,下官開了幾副方子,一日三煎服之即可。”趙太醫顫顫巍巍把方子遞過去。
裴琰禮接過看了一眼,“辛苦趙太醫,不送。”
趙寧離開后,裴琰禮摸黑到廚房。
點燈,笨手笨腳把火生起來,連夜煎了一碗藥。
所幸兩個孩子睡得沉,沒有吵醒他們。
不然今夜怕是要折騰夠嗆的。
看著床上昏迷時還疼得囈語的人,裴琰禮不禁去想。
那些日子里,程書宜一個人帶兩個孩子,是不是格外艱難?
她時常會這樣病倒嗎?
她病倒的時候,兩個孩子會不會著急大哭?
裴琰禮替她擦去額頭上的冷汗,他突然覺得,自己虧欠他們母子三人太多太多。
或許,分府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