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要入伏了。
一大清早的日頭已格外的烈。
程書宜今日要受邀去應天書院。
應天書院坐落于扶搖巷,與皇宮為鄰,在護城河上游。
程書宜身著一襲荼白長裙,搭配一件淡藕色開衫,簡單打扮了一下便撐傘出門。
昨晚和沈周氏、林余氏二人一起吃飯時。
她隨口問了二人關于應天書院的事兒。
應天書院——院如其名,應天而辦。
且這個天,是天子的天。
其院中學子,除了士籍就是官籍,出身皆是官家子。
是大盛朝的第一書院。
每科舉年,應天書院都是包攬近九成功名的存在。
寒門學子想出頭?
難!
程書宜對應天書院的印象是小官場,不適合她的兩個崽崽,但也不壞。
這里畢竟是京城,天子腳下。
滿街官二代的地方。
以他們的出身,讀最好的書院、接受最好的教育也無可厚非。
程書宜轉了幾條巷子,終于到了。
應天書院果然名不虛傳。
左鄰宮墻、右靠護城河,巍然矗立當中。
門前道路兩旁停滿馬車,一輛比一輛大,一輛比一輛奢華。
馬車旁,小廝丫鬟們百無聊賴的候著。
茶水、點心隨時準備。
程書宜在一群丫鬟小廝們的注視下,信步朝書院走去。
在門口遞了請帖,便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領她進去。
但沒讓她進屋。
而是讓她站在一個名為日新齋的齋舍門口等候。
齋舍門旁還有塊牌子,是人物介紹。
日新齋的主人名叫齊思晏,是應天書院司業之一。
程書宜到古代之后,為了兩個孩子上學一事,對大盛朝的書院做過了解。
司業相當于現代的副校長,在朝中是個從四品的虛職。
有職無權。
程書宜對此不感興趣,她站在太陽下等了一會兒。
油紙傘是可透光的,站久了也熱。
她就挪步到旁邊的樹下等。
只是她都等了一炷香時間,屋內還不見有人出來。
剛才進去的那個書生也沒出來。
靠!
這是故意晾著她?
程書宜沒什么耐心,反正她又不讀應天書院,干嘛站在這兒當傻子。
她翻了個白眼,轉身要走。
“程氏?!?/p>
身后一道直呼她姓氏,語氣還有點不耐煩的男聲響起。
程書宜回頭。
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緊板著臉,眼神里帶著嫌惡的男人正站在臺階上俯視她。
開口便是對她的埋怨與貶低。
“一介婦人、滿身銅臭,院夫子隨派何人來不成,偏找本夫子?!?/p>
“應天書院倒是什么人都能進來了……”
程書宜的白眼翻得更白了。
她沒搭理這人一句,直接轉身離開。
齊思晏大概是沒想到竟有人如此不把應天書院放在眼里,見她走了,他直接愣住。
反應過來后,沖她的背影又喊了一聲:“程氏!”
程書宜充耳不聞,走了。
現在,她對應天書院的印象,是差極了!
她剛買了田地和鋪子,那么忙她都抽時間來應邀了,應天書院還跟她裝腔?
娘的!
拉黑!
程書宜氣沖沖回到鋪子,對何廣志道:“何掌柜,以后但凡是應天書院的單子我們全都不做!”
應天書院有食堂、有書齋。
她大潤萬家開業之后,應天書院的米面果蔬、白紙、手紙都在她這里買了。
其中白紙的需求量,幾乎占到全店銷售的一半。
何廣志看過應天書院送來的請帖,他知道是今日。
但看程書宜這模樣,怕是在書院受氣了。
“東家,可是應天書院的要求太過分了?”何廣志小心翼翼地問。
應天書院的單子,每日可達一百多兩。
算是比較大的客戶了。
“是我不樂意!”程書宜就任性了怎么了!
不高興她就不合作!
“我去忙了?!背虝擞忠撸坝浀?,應天書院誰來都不行!”
其他幾個新鋪子,錢明說今日就能找人清空出來。
清空之后,程書宜的裝修就得跟上。
她今兒就得找好工人。
-
大潤萬家突然斷供應天書院果蔬與紙張,打得書院一眾夫子滿頭懵。
應天書院夫子、監丞、主簿、學正、典籍,還有負責膳食的掌撰等等。
教學、后勤、院衛,從上到下二百余人。
本來都以為他們即將獲得冰塊捐贈,全院九院三十二齋即將迎來清涼夏日了。
可誰知道,程書宜卻如此不知好歹。
不僅不給他們冰,還斷供書院!
“婦人之仁!有眼無珠!”
“應天書院給朝廷輸送了多少人才,勞苦功高?!?/p>
“她程氏一介民婦,若不是這捐冰的機會,她怕是一輩子都無法踏入這里?!?/p>
“井底之蛙!不堪大用!”
日新齋里,齊思晏破口大罵。
罵得其他人心浮氣躁。
本來這天兒就夠熱了,現在更覺心煩聒噪。
“齊夫子,莫不是你未同她說清楚?你沒跟她說學子們酷熱難忍,無法靜心讀書嗎?”
“對啊。”
另一個夫子也說:“眼看秋闈就要到了,她的冰有大用,她竟敢不捐?”
齊思晏絲毫沒覺得是自己怠慢了程書宜才導致的這一結果。
朝中一眾大臣,哪個不是對他們應天書院客客氣氣的?
程書宜她憑什么沖他甩臉色?!
“本夫子明日便書一封檄文問問她,將天下學子置于何地!”齊思晏咬牙說。
“齊夫子,這……言重了吧。”
寫一篇檄文,就為了聲討一個婦人。
這顯得他們應天書院小氣了些。
但齊思晏不管。
他受不了這個氣。
定是要好好給程書宜一個教訓!
要讓她知道,應天書院不是她一個民婦能得罪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