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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仙外道 第十八章 燒尾館、老友絕老友

作者:布谷聊 分類:仙俠玄幻 更新時間:2025-09-07 01:25:26 來源:香書小說

“燒尾館。”

方束站在一間闊氣的建筑面前,念著那牌匾上的三個暗金大字。

其青磚紅瓦,墻面上還有著一種煙火熏染的燒焦之色,但不僅沒有讓它顯得殘破,反而擁有了幾絲獨特的韻味。

二舅余勒站在旁邊,面上振奮,不住的點頭,瞧模樣比方束還要歡喜。

方束有心想要問問,這道觀的“燒尾”二字有何含義,是否和修行有關,但他及時想到了什么,當即抿嘴閉口。

這時,有聲音從館中傳出:

“二位居士,可是想要入館學藝?”

一個身著修身道袍,明眸皓齒的女郎從館中走出,她站在階梯之上,手持拂塵,如持鮮花枝,朝著兩人向內相邀。

瞧其模樣,年紀最多二九。

方束和二舅余勒連忙見禮,遲疑片刻,抬步上階。

拂塵女郎口中含笑著,一邊引導著兩人朝內走去,一邊主動介紹:

“燒尾者,一說虎變為人,惟尾不化,須為焚除,乃得成人,故云燒尾;二說新羊入群,乃為諸羊所觸,不相親附,可火燒其尾則定;三說魚躍龍門,化龍之時,必須雷電為燒,其尾乃化。”

她搖動拂塵,道:

“本館以‘燒尾’為名,三者各取一點,惟愿館中的弟子,成人成龍,克己復禮也。”

方束頓時面露恍然之色,又適時地生出幾絲憧憬,朝著那女郎拱手。

這道館只是一名字,就能有這多的典故,聽起來可比所謂的“黑虎道館”一類,要高明許多!

那侃侃而談的女郎,瞧見了方束的表情,她也是一時間頗是受用,出聲:

“本館乃是為山中的五方仙宗,啟蒙道童之用,雖然人人皆可進門,但想要留下來,也是需要緣法的。

你們,可有緣法?”

不等方束作答。

旁邊的二舅余勒,連忙像小雞啄米般點頭,拱手送上了一封書信,以及又用布包好了的靈石束脩。

拂塵女郎隨意的接過靈石,掂量掂量后,便沒怎么在意。

她看了眼那書信的皮子,面上才又露出幾絲笑容:

“原來你們和我父肖虎相識,我這就去請示父親。

二位稍等。”

隨即,這女郎便自行走入了館中深處,只留方束二人站在館外的空地上等待。

等待的間隙,燒尾道館中不時的傳來館中弟子們的聲響,有誦經聲、有呼喝聲,看起來當真不算是一方小道館,頗有人氣。

等了半晌,太陽都出來了,高懸頭上,那女郎還沒出來。

方束抬眼看了看日頭,有心想要避避太陽。

但是他側眼一瞧,發現二舅縱使鼻尖冒汗,依舊是一動不動的站著,他也就有樣學樣,繼續干杵著。

………………

燒尾道館內,一間單獨靜室中。

管事肖虎訝然的看著走進來的女兒,笑瞇瞇道:

“誰人竟請得了咱肖離離姑奶奶,前來當說客了?”

他伸手接過那拂塵女郎遞過來的書信,便聽見自家女兒帶著嗔意的回道:

“可不是我,是爹爹你的熟人來了,我幫忙遞個信。”

管事肖虎聞言,眉頭先是一皺。

他盯著那書信手筆,發現完全想不起來這是哪位熟人的字跡,頓時就心想,應當是個“窮親戚”一般的貨色。

等拆開了書信,看了幾眼,他方才口中輕嘆:“原來是館中當年的老人,余勒兄弟。”

但是這人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開,反而露出一副為難的模樣,嘟囔了一句:“這老血鬼,想要來我這里打秋風了么。”

他口中悵然著:“離離,為父擔任這館中的管事一職,負責錢糧、賬簿、人事,既然是心腹,怎能徇私,壞了本館收徒的規矩。”

肖虎指著這書信,搖頭:“更何況,這期的道童早就收滿了,又一個想找為父通融的,你且幫我打發走,從后廚拿幾個饃饃給他們。”

“缺心眼的,人家帶來了束脩的。”

肖離離聽見,不由翻了個白眼,直接將手中的麻布包袱,扔在了桌面上。

那管事肖虎面露訝然,當即伸手一摸,便察覺到了包袱中的靈氣,是一靈石,且品相不差,他掂量了幾番,發現應該也是合乎三兩數目。

這人長舒了一口氣,忙道:

“既然是正經來拜師學道的,那就好辦了。”

當即的,他還展開那書信,頗有興致的和女兒聊起了當年:

“那時道館初開,館主和我們雄心壯志,誰知道開張還不到半月,每三日就被人踢館四次,半年內,殘廢了六個師兄弟。”

其人話聲唏噓不已:

“后來在坊市中壓根就收不到徒弟,館主干脆就讓我們去凡間收徒。

我就是和你余勒叔叔一起下的山,萬幸是搭上了一對蛇妖兄弟,不僅沒死在半道上,還談成了買賣,方便了其他師兄弟下山上山……

聽說那蛇妖兄弟,至今還在干那走線的活計哩。”

肖離離聽見這等話,卻是不理睬,只是催促道:“爹爹你快些,你那當年的兄弟,還在外面等著呢。”

管事肖虎無奈出聲:

“好好好,這一期的道童雖然收滿了,但插個班,倒也還行。”

他話雖然說得很好,但是先是取過那靈石,打開麻布黃紙,端詳了片刻,又拿過一桿小秤,仔細稱量了一番,然后才從桌面上取過信紙,謄寫起一張收據。

這廝寫得也慢吞吞的,磨蹭了好一會兒,方才將收據寫完,就像是有意在等待著什么似的。

正在肖離離打算主動接過那信紙時,靜室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管事肖虎面露了然之色,他將手中的收據按住了,并讓肖離離去將來人請進來。

很快的。

讓肖離離愣眼的事情出現,那來人似乎和她爹也熟悉,并且直接帶來個少年,同她爹商量起插班入館的事情,一副十分熟稔的樣子。

而他爹爹則是一臉的為難,并且晃了晃手中寫好的收據。

“不巧、確實是不巧。已經插了一個了,不可再插了。”

“哎!老虎哥哥,你我是什么關系,當年你可是我師兄,帶過我的。”

“印師妹,你是老兄弟,這人也是老兄弟,先來后到,你這……可讓我該如何是好?”

“明白明白,我加錢!”

一番你來往我的談話后,肖離離瞧見自己的父親嘆著氣,一不小心的就將那收據擱在桌子上,然后又一不小心就被那印姓婦人給搶去,撕成了碎片。

隨后,印姓婦人心滿意足的持著一張新謄寫好的收據,帶著那干瘦的少年離開。

她在路過肖離離時,還指點那少年:“快,嘴乖點,叫離離姐,以后她可就照顧你了。”

“離、離姐姐。”

少年滿紅耳赤的,眼神頗是令肖離離不喜。

等到來人都走了之后,肖離離站在靜室中,看著那得意的父親。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嘆息:

“父親剛才,是有意為之?”

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事到如今,只有父女兩人,她爹肖虎居然還是面露痛心疾首之色,道:

“非是爹爹不念舊情,而是這姓印的婆娘,太過狡猾……竟然撕了收據。若有機會,爹爹定要好好教訓她!”

隨即,肖離離便聽見父親又輕描淡寫的吩咐:

“你去告訴余勒,這期的道童名額早滿了,著實是無法再插班了。

但是念在老交情的份上,我可以讓那孩子當個雜役,來我靜室中打雜。

有我肖虎在,雜役和道童并無區別,一樣能學法、能吃靈食,偶爾還能面見館主。”

這話入了肖離離的耳中,讓她著實是目瞪口呆。

特別是她眼睜睜的看著,那舅甥倆送來的靈石,直接就入了自家父親的袖兜里面,被揣著。

父親老神在在的,并用目光詢問她:“還有事?”

面色古怪的,肖離離拿著一張雜役契書,默默的離開了靜室。

……………………

方束站在燒尾館的大堂階下,他的目光微晃,望著館中一道路過的背影尋思:

“那人的身影,怎地好像是印小簡……這人也來這里拜師了嗎?”

看著對方那雀躍的步伐,他又看了看自家發麻的雙腿,心情沒由來的一沉。

二舅余勒察覺到了他不安和躁動,其人的眉頭也是微皺,但還是笑了笑,示意他安心。

可就在這時,一道豐腴的身影,從兩人身旁晃過,對方本來只是路過,但是那人像是瞧見了舅甥倆,又特意走過。

來人是個三四十的熟婦,面上帶著假笑:“哎!真是你啊,余勒大哥。”

二舅余勒微愣,禮貌性的朝著對方點頭。

“是我,印妹子啊!

當年我上山,就是你帶著我,走了一對蛇頭兄弟的路子。”

二舅余勒的臉上,終于是露出恍然之色,臉上也泛起熱情的笑容。

兩人寒暄了一番,那熟婦也頗為熱情,還夸贊了方束幾句:

“這孩子一看就有出息?可是來拜師學藝的?肯定能入館,余大哥有福氣了哩!”

隨后她似乎是察覺到,舅甥倆的目光正不斷的向大堂中看去。

熟婦這時一瞥,瞧見了肖離離的身段,便面上含笑:

“余大哥,小外甥,你倆有事先忙,我就不打擾了。”

禮送著熟婦后,二舅余勒看著緩步走來的拂塵女郎,明顯也是按捺不住心間的焦急。

他主動跨步上前迎接,并且拱手見禮。

而方束看著那女郎遲疑的面色,心間咯噔一跳。

果然,那肖離離的眉頭皺起,無奈道:

“余叔叔,方弟弟,你們來的不湊巧。著實沒辦法,這一期的道童早就滿了。

若是非要入館,你們可以等到下半年,或者最遲明年,就會再招收一批新的道童。”

聽見這話,二舅余勒和方束的表情,都是微僵。

但那肖離離則是話鋒一轉,還左右看了幾下,忽然壓低聲音:

“不過父親說念在舊情的份上,可以先收方束弟弟入館,當個雜役,就在父親的靜室中打雜,一樣可以學道,偶爾還能面見到館主。

有父親在,雜役和道童并無區別。

而且先進來,占個坑,等到下次招收新一期的道童時,還可再參加,總比……耽擱年歲要強。”

她將雜役的好處說了一番后,并沒有問兩人愿不愿意,只是停聲,給兩人消化的時間。

這女郎似乎是篤定了,兩人會選擇先入館從雜役做起,便直接將雜役契書掏了出來。

而方束聽著這番話,心間雖然不愉。

但他暗想著:“二舅如此推薦這道館,我又瞧見了那印小簡的身影,看來這間道館的確是有幾把刷子。”

一個蘿卜一個坑,他先從雜役做起,占個坑位,倒有點像是前世的臨時工,似乎不無不可?

但是他旁邊的二舅,面上僅僅是思忖了三息,便面露決然之色,當即搖頭。

肖離離瞧見這反應,有些愣神,出聲:“余叔叔你這意思是?”

二舅余勒面帶著禮貌微笑。

他指了指女郎手中的雜役契書,虛推了一把,然后便做出拱手告辭的姿態。

這下子,肖離離頓時明白了。

特別是二舅還打量著她,攤開手掌,用目光詢問那一方靈石束脩去哪了。

頓時,肖離離的面容帶著幾絲局促之色,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幕會出現。

她欲言又止,看向方束。

方束沉聲:“我聽二舅的。”

于是在舅甥倆的目光注視下,此女只得倉促的拱手,然后便捏著那雜役契書,快步走入大堂內,應是去尋她的父親了。

女郎再次離去后。

方束杵在燒尾館的門口,輕松了些許,他不住的打量著身旁二舅。

今日明明是二舅特意帶著他跑來這里,還帶著他在太陽底下曬了大半時辰,現在又是二舅說走就走,毫不脫離帶水。

“二舅好個果決!”方束心間暗贊一句。

他頓時也明白,別看剛才那女郎長得人模狗樣的,但是話里話外,應當是埋了暗坑。

而緊接著的一件事。

更是讓方束覺得自家二舅,精明沉穩極了!

好半天后,那女郎快步走出。

她面色輕松的,將包好的靈石遞過來,但二舅恭敬接過后,卻并沒有轉身就走。

而是當著那女郎的面,先掂量掂量了靈石,然后又打開了麻布,細細端詳一番。

最后二舅笑吟吟的,又將手中的靈石,用麻布蓋上,推還給了女郎,并搖搖頭。

這一幕讓方束和那女郎,都是兩眼微愣,猝不及防。

方束心間一動,也察覺到了。

面前這塊靈石的品相,和他印象中的相比,顏色明顯黯淡了一些!

騰的,那拂塵女郎也反應過來,其面色著火似的發紅。

“這、這……”她局促不安,抓著手中的靈石包袱,不知是想要爭辯、還是想要解釋幾句。

但又說不出話來,頓時就在原地直跺腳,顯得頗是惹人憐愛。

只是她這等模樣落在了方束的眼中,只能讓方束的目光暗冷,覺得此女令人生厭。

果然,信二舅的沒錯!

這燒尾館、這女郎,小小一件事情,竟然就不知埋了多少坑,在等著他們舅甥倆。

若是真進了館中當雜役,指不定就會如何坑害他!

不過,或許有人是覺得,肖離離這跑進跑出的樣子,著實可憐可愛極了。

對方瞧見了,便忍不住要站出來撐腰。

“哼!”有身影啪的飛出,那人是個身量修長,眉眼兇戾的青年。

他一出來,那肖離離頓時向他行禮,低呼了一句:“令師兄。”

燒尾館令師兄的目光銳利,好似刀子一般,在舅甥倆的身上打量,帶著絲絲冷意:

“敢在我燒尾館鬧事,是來踢館的?”

二舅余勒連忙搖頭,面上賠笑,并且伸腳踩住方束,預先防止方束可能會年輕氣盛。

“哦?”這姓令的男子道行不淺,他盯著舅甥倆的口唇、喉管位置瞧了幾眼,就看出了端倪。

其人似笑非笑的出聲:“學過本館的舌劍法術,看來是館中的老人了。

既然是老人,那就應當知曉規矩,一旦鬧事起來,某收了你們身上的法術,也是理所應當!”

敲打了一番舅甥倆,這位令師兄看向那肖離離,目露詢問。

“師兄,這里的確并無大事……”肖離離的面色更是局促,但因為又有外人在場,她不好意思說出自家父親的齷蹉事。

最后還是方束躬身行禮,低聲道:

“這位道長,應是肖伯父拿錯了東西,我舅舅想讓伯父再看看。”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肖離離的身上。

肖離離沉默的點頭,旋即就捧著那靈石,轉身快步的走回館中,似乎生怕多呆了片刻。

而那令師兄皺起了眉頭,應該是猜到了什么。但是他沒有離去,而是繼續站著階上,看守似的守著舅甥倆。

最后,拂塵女郎肖離離沒有再走出來。

“嗟!”只是一個陌生的雜役走出,將一塊并未包起的靈石,吆喝一句,就隔空扔給了舅甥倆。

二舅余勒連忙捧起,小心的檢查再三后,確認無誤,這才訕笑的拉著方束離去。

令姓男子并未阻攔。只是當舅甥倆快要出門時,又有聲音在他們背后響起:

“窮酸模樣兒。”

是那令姓男子,他面無表情,口中點評。

但其像是在說說方束舅甥倆,又像是在嘆那肖姓父女倆。抑或是,都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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