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南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截屏、備份到云端、發送到韓若薇的郵箱——一系列動作干凈利落，帶著飛行操作般的精準。

“好了，”他說，聲音里重新有了一種掌控感，“現在無論發生什么，這個證據都不會消失了。”

廚房里，松餅的甜香與逐漸彌漫的緊張感形成了奇異的混合。韓若薇將金黃色的松餅裝盤，撒上剩下的新鮮藍莓，動作機械而重復，思緒卻飛得老遠。

“你覺得老陳...”她猶豫著開口，“會不會有危險？”

莫知南的表情凝重起來：“我不確定。但如果那個人確實有問題，而老陳是唯一可能注意到什么的...”

他的話沒說完，但韓若薇已經明白。她將兩盤松餅端到小餐桌上，又倒了兩杯牛奶——這是個需要保持清醒的夜晚，盡管她之前還給他開了助眠藥。

“嘗試打電話給他，”她建議道，“就用平常的語氣，問問那天晚上的事，就說你想寫報告需要補充細節。”

莫知南斟酌片刻，點了點頭。他找到老陳的號碼，按下撥通鍵，同時打開了免提。

電話響了五聲才被接起，背景音嘈雜，有機庫特有的金屬碰撞聲和機器轟鳴。

“莫機長？”老陳的聲音傳來，帶著些許驚訝，“聽說您休息了？一切還好嗎？”

“還好，陳師傅。”莫知南的語氣輕松自然，“就是在寫那次檢查的報告，想跟您確認幾個細節。現在方便嗎？”

“當然當然，您問吧。”老陳爽快地回答。

“那天晚上我們檢查前起落架，您還記得是幾點鐘的事嗎？”

“嗯...應該是晚上九點半左右吧，”老陳回憶道，“我記得是因為剛完成一架A330的例行維護，正準備交班。”

“當時除了我們，還有別人在機庫嗎？我好像記得有個年輕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只有背景的嘈雜聲繼續著。

“年輕人？”老陳的聲音里有一絲疑惑，“那天晚上應該就只有小王和小李兩個值班的機械師啊，您都認識的。怎么了？”

莫知南與韓若薇交換了一個眼神。老陳似乎完全不記得那個戴橙色手表的“實習生”。

“可能我記錯了，”莫知南語氣不變，“那天的檢查結果確實沒問題，對吧？系統讀數都正常？”

“絕對正常，莫機長。”老陳肯定地說，“我親自核對的數據。說起來，那架飛機第二天不是正常執飛了嗎？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就是例行報告需要。”莫知南迅速帶過這個話題，“謝謝您，陳師傅。不打擾您工作了。”

掛斷電話后，廚房里一片寂靜。

“他不記得了。”韓若薇輕聲說，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或者...”

“或者有人不希望他記得。”莫知南接完了她未說完的話。他拿起叉子，機械地切下一塊松餅，卻沒有送入口中。“那塊橙色手表太顯眼了，老陳不可能完全沒印象，除非...”

除非老陳被暗示過要忘記那晚的某些細節。或者更糟——那個人根本有能力讓老陳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韓若薇拿起手機：“我得給趙主任發個信息，至少提醒他注意這個情況。”

“等等。”莫知南按住她的手，“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什么？如果老陳有危險——”

“如果我們現在報告，安監部門可能會立即采取行動，打草驚蛇。”莫知南的眼神變得銳利，“更重要的是，我們無法解釋為什么私下調查。這會讓我們也陷入更深的嫌疑。”

他放下叉子，松餅一口未動：“我們需要更多信息。明天安監部門問話前，我必須知道更多。”

“怎么找？”韓若薇感到無力感襲來，“我們甚至不知道從何找起。”

莫知南拿起手機，再次打開那個社交平臺，仔細研究那個“李明”的主頁。幾乎沒有實質性內容，只有幾張模糊的機庫照片和幾篇轉發航空技術文章的動態。

“看這里，”他突然放大一張照片，“背景里的黑板。”

韓若薇湊過去看。在模糊的照片背景中，隱約可見一塊白板，上面寫著一些維護日程和編號。其中一行小字引起了他們的注意：“B-3079夜班特檢”，后面跟著一個簽名：“L.Y.”。

“B-3079，”莫知南深吸一口氣，“那就是我執飛的飛機編號。那天晚上的檢查，被記錄為‘特檢’。”

“但你不是說那是你臨時決定的非例行檢查嗎？”

“是的。”莫知南的眼神變得冰冷，“所以為什么會被提前計劃并記錄為‘特檢’？”

他繼續放大圖片，仔細辨認那個簽名：“L.Y.—劉洋？李勇？公司里有誰縮寫是L.Y.？”

韓若薇突然想起什么：“航醫中心上周有個離職的護士，叫林燕，縮寫就是L.Y.。她說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機會，走得特別急。”

一切開始串聯起來，但畫面卻更加令人不安。如果這件事涉及的面如此之廣，連航醫中心都有所牽扯...

就在這時，莫知南的手機突然響起，是一個未知號碼。他猶豫片刻，接了起來。

“莫機長嗎？”一個年輕男性的聲音傳來，語氣急促，“我是那晚在機庫的實習生，我想我們有點誤會。能見面談談嗎？”

莫知南按下錄音鍵，冷靜地回答：“你怎么知道我的號碼？”

“老陳給的，”對方說，“聽著，我知道明天安監部門要找你談話。我可以解釋一切，但必須現在見面。”

韓若薇緊張地搖頭，用口型說：“陷阱。”

莫知南點頭表示明白，但仍繼續對話：“在哪里見面？”

“機場南區貨運站，一小時后。單獨來，否則我就不出現。”電話突然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