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進主臥時，韓若薇正倚在床頭翻一本舊相冊。

封皮是摩挲得發舊的皮質，翻到某一頁時，一張泛黃的照片從夾層里滑落——是她大學時在植物園拍的，穿著米白色連衣裙，站在大片藍雪花前，發梢沾著細碎的陽光。

她蹲下身去撿，指尖剛觸到照片，門鎖轉動的輕響便從玄關傳來。

莫知南回來了？

她抬頭時，正撞進他帶著夜色的目光里。

他脫了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襯衫領口松了兩顆紐扣，喉結下意識地動了動。

"怎么沒開燈？"他伸手按下壁燈開關，暖黃光暈漫過床沿，將兩人身影投在米色墻紙上。

韓若薇這才發現自己窩在懶人沙發里，膝蓋上還攤著那本相冊。

"等你。"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比想象中輕，"醫院那邊......陳醫生怎么說？"

莫知南解了袖扣，將西裝掛在玄關柜上，轉身時帶起一陣雪松味的晚風。

"老夫人只是皮外傷，韌帶拉傷需要靜養兩周，明天就能回老宅。"

他走到沙發前蹲下，與她平視，指腹輕輕撫過照片邊緣的卷角，"你翻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她別開眼，卻感覺他指尖的溫度透過相紙傳到掌心，"只是......突然想看看以前的東西。"

莫知南沒說話，伸手抽走了她懷里的相冊。翻到她大學畢業那頁時，他的動作頓住——照片里的她穿著學士服，站在圖書館前，笑得眉眼彎彎，而他站在鏡頭外，西裝筆挺，目光卻落在她發頂。

"這張......"他喉結滾動，"我當時在拍你。"

韓若薇愣住。

"后來呢？"她輕聲問。

"后來你把學士帽扔給了我。"莫知南指尖摩挲著照片里自己的側影，"說'莫總幫忙扔個帽子，算我謝你幫我擋了半小時太陽'。"

韓若薇笑了，是記憶里那個清冷的笑，卻多了絲溫度。

"你接住的時候，帽檐還戳到你臉了。"

"嗯。"他應了一聲，合上相冊放在茶幾上，"餓不餓？我讓廚房煮了南瓜粥。"

"不餓。"她搖頭，卻見他伸手來揉她發頂——動作生澀得像在觸碰什么易碎品，指節擦過她耳后時，她下意識縮了下肩膀。

莫知南的手懸在半空頓了頓，收回來時攥緊成拳，又慢慢松開。

"我去洗把臉。"他起身走向浴室，襯衫袖口沾著淡淡的血漬，大概是從醫院趕回來時太急，在電梯里蹭到的。

等他再出來時，浴袍帶子松松系著，發梢還滴著水。

韓若薇正盯著茶幾上的相冊發呆，聽見腳步聲抬頭，恰好撞進他微濕的目光里。

"粥要涼了。"他說，聲音比平時低啞。

她跟著他走到餐廳，餐桌中央擺著青瓷碗，南瓜粥的甜香裹著熱氣漫上來。

莫知南盛粥時，她注意到他手腕內側有道新鮮的擦傷。

"你的手......"她伸手去碰，被他扣住手腕。

"小傷。"他抽回手，舀了勺粥吹了吹，"喝吧。"

韓若薇沒接，反而抓住他另一只手。他的掌心有常年握鋼筆磨出的薄繭，指腹沾著沒擦凈的血漬，混著沐浴后的濕潤，帶著點涼。

"莫知南，"她仰頭看他，"你不用總把自己裹得這么嚴實。"

他握著勺子的手頓住，粥湯在碗里晃出細小的漣漪。"什么？"

"昨天在醫院，護士夸你照顧老夫人時很溫柔。"她指尖輕輕撫過他虎口的薄繭。

他的睫毛顫了顫，喉結上下滾動。

莫知南放下勺子，碗底磕在瓷盤上發出輕響。

他抬手覆住她手背，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她虎口那道淡粉色的疤——是去年她為了救他被碎玻璃劃的，當時他發了瘋似的要送她去醫院，卻被她反手按住："莫總，我現在哭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沒用？"

"若薇......"他聲音發啞，"我只是......"

"我知道。"她反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臉頰上。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滲進來，像一塊慢慢融化的冰，"你不是沒有心，只是習慣了用刺包裹。"

莫知南的呼吸亂了。

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像擂鼓般撞擊著胸腔。

她的臉頰很軟，帶著沐浴后的清香，發梢掃過他手腕時，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將她拽進懷里。

"若薇......"他又喚了一聲，聲音低得幾乎要消散在空氣里。

韓若薇抬頭，撞進他深邃的眼底。

她踮起腳，輕輕碰了碰他的唇角。

他的身體瞬間僵住，喉結劇烈滾動兩下。

韓若薇能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卻沒有推開她。

她慢慢湊近，將唇貼上他的——帶著南瓜粥的甜，帶著他身上的雪松香，帶著彼此壓抑了太久的渴望。

這個吻很輕，像羽毛落在心尖。

莫知南的呼吸亂了，他扣住她的后頸，加深了這個吻，卻又在即將失控時猛地停住。

他抵著她的額頭，額頭抵著她鼻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我怕......"

"怕什么？"她問，指尖輕輕撫過他緊繃的下頜線。

"怕我給不了你想要的。"他眼底泛起紅血絲，"怕我習慣了控制，連愛你都帶著刺。"

韓若薇搖頭，捧住他的臉："你給的，已經夠多了。"

她吻了吻他眼角的細紋，"你給的雪茄味、威士忌味、消毒水味，還有......"她輕笑一聲，"還有你藏在強勢下的笨拙溫柔。"

莫知南的呼吸徹底亂了。

他將她抱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發頂，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里。"若薇......"他一遍又一遍念她名字，聲音里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別離開我。"

"我不走。"她輕聲應著，手指纏上他后頸的發，"就算你用鎖鏈捆著我，我也會在鎖鏈上開出花來。"

窗外的月光漫進來，將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墻上。

莫知南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抱著她走向臥室。

他的步伐很慢，像是怕驚擾了什么易碎的美好。

深夜，莫知南起夜時，發現韓若薇正坐在床頭翻那本舊相冊。

月光透過紗簾灑在她臉上，輪廓柔和得像幅畫。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又看這個？"他問。

"嗯。"她合上相冊，抬頭看他，"你那時候......是不是很喜歡我？"

莫知南愣住，喉結動了動："你說呢？"

"不知道。"她歪頭，"那時候你總是板著臉，連笑都像在談判。"

"那現在呢？"他問，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眼尾的淚痣。

"現在......"她笑著靠進他懷里，"像個笨蛋。"

莫知南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將她往懷里攏了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