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燒烤攤的煙火氣還在喧囂,孜然辣椒混著油脂的焦香霸道地彌漫。第三張油膩膩的折疊桌旁,氣氛卻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鍵。
于玲面前,那個印著憨態(tài)可掬柴犬的保溫食盒已經(jīng)空了,只剩下一點琥珀色的蜂蜜痕跡。
碟子里堆著小山似的、剝得干干凈凈的蝦殼,旁邊是趙辰剛剝好、還冒著熱氣的幾只新蝦。
蘇曉面前,烤串竹簽堆得更高了,她正惡狠狠地啃著一串烤饅頭片,仿佛那是顧芊芊的骨頭,眼睛卻像探照燈一樣在于玲和趙辰臉上來回掃射。
于玲沒再碰新烤的串。她赤紅的眼睛已經(jīng)褪去了狂暴的火焰,沉淀下來,變成一種冰冷的、銳利的審視。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蘇曉拍在桌上的那張銀行流水單——冰冷的紙張,清晰的數(shù)字,“G小姐慈善基金會”的打款記錄。
“顧芊芊…”于玲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沙啞和冰冷的恨意,“買通張偉,把偷來的核心代碼塞進我的U盤,栽贓嫁禍,害我差點身敗名裂,被所有人唾棄…” 她每說一句,指尖就在那張流水單上劃出一道無形的刻痕。
蘇曉咽下嘴里的饅頭片,猛灌一口冰啤酒,用力點頭,聲音帶著解恨的痛快:“對!鐵證如山!錘死她!讓她也嘗嘗被千夫所指的滋味!”
于玲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在顧芊芊的罪證上。她的視線,緩緩抬起,越過桌上堆積如山的竹簽和油漬麻花的盤子,落在了坐在她身邊的趙辰臉上。
趙辰正慢條斯理地摘著一次性手套,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上沾了點紅油,他也不急,抽了張紙巾,一點一點仔細擦拭,動作從容優(yōu)雅。
他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金絲眼鏡后的眼神平靜無波,只有在于玲看過來時,才微微側頭,迎上她的目光,帶著一絲詢問的柔和。
這平靜,此刻在于玲眼中,卻像蒙著一層厚重的迷霧。
“顧芊芊是幕后黑手,鐵證如山。”于玲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喧囂的清晰,每一個字都敲在趙辰的神經(jīng)上,“那當初呢?那份寄到我手里的‘債務文件’呢?那份清清楚楚寫著趙辰名字,顯示他公司破產(chǎn)、背負天文數(shù)字債務的文件呢?”
她微微前傾身體,目光緊緊鎖住趙辰的眼睛,不容他閃避:“那份文件,看著也‘鐵證如山’。時間、印章、法律條文、債務金額…細節(jié)詳實得讓人窒息?!?/p>
后面的話,于玲哽住了,那些被欺騙、被背叛、心如死灰搬離云頂山莊的絕望日子,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頭,讓她喉嚨發(fā)緊。
蘇曉瞬間來了精神,手里的烤串都忘了吃,眼睛瞪得溜圓,用力一拍桌子:
“對啊!趙辰!那玩意兒看著比顧芊芊搞的這個還真!哪兒來的?別告訴我也是顧芊芊P的!她要有那技術,早去好萊塢當特效師了!” 她嗓門大,引得旁邊幾桌又投來好奇的目光。
趙辰擦手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紙巾擦過最后一根手指,被他團成一團,精準地丟進腳邊的垃圾桶。他拿起桌上那瓶還沒開封的冰啤酒,用紙巾墊著瓶口,“咔噠”一聲輕響,瓶蓋應聲而開,動作流暢自然。
他先給于玲面前空了一半的杯子續(xù)上冰涼的啤酒,泡沫涌起,然后又給蘇曉的杯子滿上,最后才給自己倒了一杯。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于玲,眼神坦蕩,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明天早餐吃什么:
“哦,那個啊。” 他端起自己的啤酒杯,淺淺抿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是我一個朋友的公司,前陣子資金周轉出了點問題,急得不行,跑來找我商量對策。那份文件是他帶過來的草擬債務清算方案,想讓我?guī)椭纯从袥]有漏洞或者能斡旋的地方。”
他放下酒杯,修長的手指在油膩的桌面上輕輕點了點,仿佛在回憶:
“那天他走得急,大概是忘了帶走,就落我書房桌上了。后來…大概是被你無意中看到了?” 他看向于玲,眼神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無奈和歉意,“對不起,玲玲,讓你誤會了。那公司現(xiàn)在…嗯,緩過來了,沒事了。”
朋友?公司周轉不靈?草擬方案?落桌上了?
蘇曉聽得嘴巴都張成了O型,下巴差點掉在烤串上。這解釋…聽起來好像挺合理?但又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一股強烈的荒謬感再次涌上心頭。
她看看趙辰那張誠懇(?)的臉,又看看于玲緊抿的唇線,感覺自己像個在瓜田里上躥下跳卻始終摸不到瓜瓤的猹!
“朋友?”于玲的唇角勾起一個極其細微的、冰冷的弧度,眼神銳利如刀。
“什么朋友?開曼群島注冊離岸公司的那種朋友嗎?那份文件的債務主體,注冊地可是清清楚楚寫著開曼群島!”
她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道驚雷,精準地劈在趙辰試圖營造的“普通朋友周轉不靈”的迷霧上!
蘇曉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瞬間亮了!對!開曼群島!她當時氣瘋了沒細看,但玲子記得!開曼群島!那是避稅天堂!是資本巨鱷的游樂場!跟“普通朋友資金周轉不靈”有個毛線關系?!
“臥槽!開曼群島?!”蘇曉激動得差點從塑料凳上跳起來,“趙辰!你哪個朋友這么牛逼?在開曼群島開公司?還‘周轉不靈’?他周轉不靈的數(shù)字是不是后面得跟十幾個零?。浚∧銕退纯础磕憧吹枚畣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