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集團的公關部徹底癱瘓。電話被打爆,官博評論區被憤怒的股民、看熱鬧的網友和落井下石的對手水軍徹底淹沒,服務器幾度宕機。
緊急發布的、措辭蒼白聲稱“顧芊芊女士系因身體不適突發狀況,其個人言論不代表集團立場”的聲明,如同投入巖漿的一滴水,瞬間被蒸發得無影無蹤,只引來更洶涌的嘲諷浪潮。
海城仁愛私立醫院,頂層VIP病房。
濃重的消毒水氣味也掩蓋不了空氣里殘留的香水和血腥混合的詭異氣息。
顧芊芊躺在寬大的病床上,臉色慘白如紙,昂貴的真絲被單襯得她毫無生氣,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
病房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狠狠撞開!
顧長海怒氣沖沖的沖了進來,他年近六十,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肌肉扭曲,額角青筋暴跳,平日里刻意維持的儒雅風度蕩然無存,只剩下被逼到懸崖邊的滔天的怒火。
他幾步沖到病床前,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床上昏迷的女兒,那眼神不像在看骨肉,更像在看一件即將把整個家族拖入深淵的禍害!
“顧!芊!芊!” 顧長海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探體溫,也不是撫慰,而是如同鐵鉗般狠狠揪住了顧芊芊散落在枕邊的一縷頭發!
劇痛讓昏迷中的顧芊芊發出一聲模糊痛苦的呻吟,眼皮劇烈顫動,竟被硬生生扯醒過來。
她茫然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會兒才聚焦。映入眼簾的,是父親那張因極度憤怒而扭曲變形的臉,以及他眼中毫不掩飾的、要將她生吞活剝的恨意!
“爸…?” 她虛弱地開口,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絲殘留的委屈。她想動,頭皮傳來的撕裂般劇痛讓她瞬間倒抽一口冷氣。
“爸?!” 顧長海猛地咆哮出聲,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顧芊芊臉上,揪著她頭發的手驟然發力,狠狠向下一摜!
“砰——!”
顧芊芊的頭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在堅硬的紅木床頭柜角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瞬間沖出喉嚨。劇痛、眩暈、惡心感排山倒海般襲來,額角傳來溫熱的黏膩感,溫熱的液體順著眉骨流下,模糊了她的視線。眼前金星亂冒,耳朵里嗡嗡作響。
“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 顧長海如同瘋魔,揪著她的頭發迫使她抬起血跡斑斑的臉,另一只手顫抖著指向病房墻壁上掛著的巨大液晶電視。
電視屏幕,無聲地播放著財經新聞。
畫面被切割成兩半。一半是半島酒店晚宴現場混亂的錄屏,顧芊芊癱軟在地、噴血暈厥的特寫被反復慢放。另一半,則是顧氏集團股票那令人絕望的走勢圖——一條斷崖式的、幾乎垂直向下的慘綠色直線,旁邊標注著刺眼的數字:-45.3%!
“顧氏海運!我們最大的現金流來源!” 顧長海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尖利變調,“就在剛才!鹿特丹港!我們整整七條萬噸級的貨輪!被以‘貨物清單嚴重不符’‘涉嫌走私禁運品’的理由!全他媽被當地海關給扣了!”
“扣了!” 他再次將顧芊芊的頭狠狠撞向床頭柜,發出更沉重的悶響。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嗯?!巨額滯港費!天價罰單!貨主索賠!合同違約金!顧氏海運的資金鏈…完了!徹底斷了!銀行剛剛通知我,所有授信額度凍結!催款函雪片一樣飛過來!”
顧芊芊被撞得眼前發黑,劇烈的耳鳴幾乎讓她聽不清父親后面的話,但“鹿特丹”、“扣船”、“資金鏈斷了”、“銀行催款”這些字眼,如同冰錐,狠狠扎進她混沌的意識里,帶來滅頂的寒意。她終于意識到,自己闖下了何等彌天大禍!
“不…不可能…” 她徒勞地掙扎,聲音微弱如同呻吟,額角的血混著眼淚流進嘴里,一片腥咸,“爸…這…這一定是誤會…一定是于玲那個賤人搞鬼…”
“于玲?!還他媽于玲?!” 顧長海像是聽到了世上最荒謬的笑話,氣得渾身發抖,揪著她頭發的手又加了幾分力,幾乎要將她的頭皮扯下來。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看看電視!看看網上!看看你心心念念的‘辰哥哥’!他在干什么?!他在海城!在那個破公寓里!穿著可笑的圍裙!給你嘴里那個‘賤人’煎!雞!蛋!”
顧長海猛地指向電視屏幕。不知何時,財經新聞的下方滾動條幅,竟然極其“貼心”地插播了一條來自某匿名“熱心網友”提供的、云頂山莊1601廚房的實時監控畫面!
畫面里,趙辰似乎剛把那個裝著蜂蜜煎蛋的柴犬保溫盒仔細蓋好。他脫下圍裙,露出里面質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絨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背對著鏡頭,望著窗外海城璀璨的夜景,手里端著一杯清水。那沉默的背影,在顧家父女眼中,卻散發著掌控一切、漠視螻蟻生死的、令人窒息的無形威壓!
“他就在那兒!看著!看著我們顧家怎么被你拖進地獄!” 顧長海的聲音因為絕望而嘶啞,帶著哭腔:
“破產?避債?開曼群島?顧芊芊!你腦子里裝的都是屎嗎?!你究竟是怎么惹到他的?!讓他下這種死手!要我們顧家的命!”
“我…我沒有…” 顧芊芊看著屏幕上趙辰那冰冷的背影,巨大的恐懼終于徹底壓垮了她。她想起了自己寄給于玲的PS親密照,想起了買通人誣陷于玲竊密,想起了雇水軍在網上瘋狂辱罵人肉…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都是為了他…爸…我都是為了趙辰…” 她語無倫次,試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想讓他回來…回到我身邊…那個于玲…她根本不配…”
“為了他?哈!哈哈哈哈!” 顧長海發出一陣凄厲癲狂的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卻涌了出來,他猛地松開揪著顧芊芊頭發的手,像丟開一塊骯臟的抹布。
顧芊芊失去支撐,軟軟地癱倒在床上,額頭撞傷的地方血流得更兇,染紅了雪白的枕頭。
顧長海踉蹌著后退兩步,高大的身軀仿佛瞬間被抽干了所有力氣,佝僂下來。
他看著床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女兒,又看看電視屏幕上顧氏集團那慘不忍睹的股價和趙辰那令人絕望的背影,臉上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顧家…完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空洞,帶著無盡的疲憊和認命。
“全完了…幾十年的基業…毀在你這個蠢貨手里…毀在你那點可笑的癡心妄想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顧芊芊,那眼神里沒有了憤怒,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徹底的放棄。他不再多說一個字,轉身,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了病房。
病房里死寂一片,只剩下醫療器械單調的滴滴聲,和顧芊芊壓抑的嗚咽。
她蜷縮在染血的病床上,渾身冰冷。額頭的劇痛抵不上心口萬分之一的絕望。父親最后那個放棄的眼神,比趙辰的冰冷更讓她恐懼。她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失去的,絕不僅僅是一個男人。
她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