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勞?”趙辰一愣,隨即拍著胸脯,豪氣干云,“于董您說!只要我能辦到的!上刀山下油鍋,絕不皺眉頭!”那架勢,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看。
于玲放下保溫杯,身體微微前傾,隔著光可鑒人的茶幾,湊近趙辰那張瞬間繃緊、帶著緊張和期待的帥臉。
她壓低了聲音,帶著點撒嬌的軟糯鼻音:“酬勞嘛……簡單。”她的指尖輕輕點了點趙辰的鼻尖,“我要趙大廚今晚的松露燉雞……外加一個翻糖蛋糕。”
趙辰剛想點頭,松露燉雞他拿手!
“要……”于玲故意停頓,欣賞著他眼中剛升起的希望,“要米其林三星主廚水準(zhǔn)的那種。”
她清晰地吐出要求,看著趙辰瞳孔驟然放大,臉上的血色“唰”地褪盡,“而且……”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貓,“必須是你親手做的。不準(zhǔn)找‘朋友’幫忙。不準(zhǔn)糊弄。我要親自驗收。”
轟隆!
趙辰只覺得一道天雷直劈天靈蓋!眼前發(fā)黑!
翻糖蛋糕?!
米其林三星水準(zhǔn)?!
親手做?!
廚房鍋碗瓢盆集體殉葬的慘烈畫面瞬間塞滿了他整個大腦!這任務(wù)難度系數(shù),比他當(dāng)年在暗網(wǎng)單挑整個黑客聯(lián)盟還特么高!
“玲……于董!”趙辰的聲音都帶上顫音了,試圖垂死掙扎:
“翻糖……這玩意兒……這技術(shù)含量是不是太高了點?要不……換一個?提拉米蘇?我……我發(fā)誓我這次好好研究配方!保證不買樓下的!”他努力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真誠”又“可憐”。
于玲已經(jīng)優(yōu)雅地坐直了身體,兩根手指拈著那枚U盤,靈活地在指尖轉(zhuǎn)了個圈,臉上是女王般不容置疑的微笑:
“就翻糖蛋糕。沒得商量。”她把U盤在趙辰眼前晃了晃,慢條斯理地問,“或者……趙先生的朋友的朋友,自己搞定那堆‘亂毛線’?”
趙辰:“…………”
他看著那枚如同“人質(zhì)”般被捏在于玲指間的U盤,再看看她臉上那吃定他的、甜美又“邪惡”的笑容。
一邊是價值可能無法估量的“小項目”(或者老婆的成就感),一邊是注定讓他“廚房殺手”威名響徹宇宙的翻糖地獄挑戰(zhàn)!
在老婆那洞悉一切、帶著“你敢拒絕試試看”威脅意味的眼神逼視下,趙辰悲壯地、視死如歸地閉了閉眼,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帶著顫音的、無比沉重的字:
“……做!”
于玲滿意地笑了,像只剛偷吃了十條魚的貓。她把U盤收好,抱起保溫杯,美滋滋地又灌了一大口紅糖水。嘖,今天的紅糖水,齁甜齁甜的!
傍晚,1601室的廚房。
這里已經(jīng)徹底淪陷為翻糖戰(zhàn)場。
空氣里甜膩的分子濃度高得能直接導(dǎo)致糖尿病。
流理臺上,各色翻糖膏、食用色素瓶、裱花袋、奇形怪狀的模具堆得搖搖欲墜,像座即將雪崩的糖果山。
地上、柜門上、甚至抽油煙機表面,都點綴著五彩斑斕的糖霜粉末,如同剛經(jīng)歷過一場暴風(fēng)雪。
趙辰,這位在暗網(wǎng)代號令人聞風(fēng)喪膽、在商界談笑間灰飛煙滅的隱形大佬,此刻正深陷此生最大的危機。
他身上那條蠢萌的卡通柴犬圍裙,早已看不出原色,被染成了抽象派畫布。俊朗的臉上,左一道粉紅,右一抹天藍,額角還蹭了點可疑的巧克力棕。
金絲眼鏡歪歪斜斜地掛在鼻梁上,鏡片蒙著一層糖粉霧,看東西都自帶朦朧濾鏡。
他左手緊握一個裱花袋,如同握著一柄絕世神兵,右手則小心翼翼地托著一個……姑且能稱之為“圓形”的蛋糕胚。
那胚子邊緣坑洼,表面崎嶇,活像月球表面。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絕望、外加一絲即將英勇就義的猙獰!
“穩(wěn)住……趙辰!你能行!集中精神!”他壓低聲音給自己打氣,像在執(zhí)行高危拆彈任務(wù),目光死死鎖住裱花袋那細(xì)小的出口,手臂肌肉因為過度緊繃而微微顫抖。
“線條要流暢……弧度要優(yōu)美……就像……就像寫最精密的算法!對!精準(zhǔn)!零誤差!”
他屏住呼吸,裱花袋尖端顫巍巍地靠近蛋糕胚那崎嶇的邊緣。
用力一擠!
噗嗤——!
一大坨濃稠的粉紅色翻糖奶油如同決堤的巖漿,帶著驚人的氣勢噴射而出!
它不僅完美覆蓋了預(yù)想中的邊緣,還以雷霆萬鈞之勢,瞬間淹沒了將近三分之一的蛋糕表面!
那狂放不羈的形態(tài),充滿原始的生命力,絕對是野獸派大師見了都要自愧不如的杰作!
“我靠!”一句極其不符合“普通丈夫”人設(shè)的粗口直接飆了出來!趙辰手忙腳亂地想抄起旁邊的刮刀去拯救,結(jié)果動作幅度過大,手肘精準(zhǔn)地撞翻了旁邊那碗盛滿天藍色翻糖膏的小碗!
哐當(dāng)!嘩啦——!
小碗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藍色弧線,碗里粘稠的藍色膏體如同天女散花,精準(zhǔn)潑灑!
一半扣在他沾滿粉紅奶油的左手上,另一半則慷慨地澆灌在他那條限量版休閑褲的膝蓋上!瞬間暈開一片深邃的、黏糊糊的“海洋”。
趙辰:“…………”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左手舉著還在滴答粉色奶油的裱花袋,右手托著那片粉藍交織的“災(zāi)難現(xiàn)場”,膝蓋上頂著一片汪洋大海。
目光呆滯地望著流理臺上那坨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藝術(shù)結(jié)晶”,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jīng)出竅,正在宇宙盡頭某個沒有翻糖的星球上快樂地裸奔。
完了。
徹底完犢子了。
米其林三星?
這玩意兒連樓下咖啡店那塊“驚嚇”提拉米蘇都不如!玲玲看到……會不會直接把他從這頂樓扔下去?
就在這萬念俱灰、廚房彌漫著絕望甜香的時刻——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一聲極力壓抑、卻終究如同火山爆發(fā)般的狂笑,從廚房門口猛地炸開!
趙辰如同驚弓之鳥,猛地扭頭!
只見于玲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來了,正斜倚在門框上。她換上了柔軟的米白色家居服,懷里抱著那個不離身的銀色保溫杯。
此刻,她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死死抓著門框,肩膀劇烈地抖動著,眼淚都飆了出來!
她那張漂亮的臉蛋因為忍笑憋得通紅,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兒,里面盛滿了毫不掩飾的、巨大的幸災(zāi)樂禍和純粹的、炸裂的歡樂!
“趙……哈哈哈……趙大廚!”于玲笑得幾乎喘不上氣,手指顫巍巍地指向流理臺上那坨色彩斑斕的“抽象派巨作”,又指指趙辰滿身“戰(zhàn)損”的彩妝。
“你……你這翻糖蛋糕……是……是準(zhǔn)備送去參加先鋒藝術(shù)雙年展嗎?主題是不是叫……《廚房核爆后的甜蜜遺跡》?哈哈哈哈!”
趙辰的臉?biāo)查g紅得像煮熟的蝦!羞憤欲死!
他手忙腳亂地想把手里的“兇器”裱花袋藏到身后,結(jié)果動作太猛,裱花袋里殘余的粉紅奶油受到擠壓,“噗”地一下,又精準(zhǔn)地飆射出來,不偏不倚,正中他額前幾縷垂下的碎發(fā)!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于玲徹底笑瘋了!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狂笑!她笑得彎下腰,保溫杯差點脫手砸地上,整個人蹲了下去,額頭抵著膝蓋,肩膀瘋狂抖動,上氣不接下氣:
“頭……頭發(fā)……粉色的……哈哈哈哈!趙辰……你……你太絕了!”
巨大的、毫無形象的笑聲,像一束最熾熱的陽光,轟然沖散了于玲心頭最后那點殘留的、關(guān)于顧芊芊和所謂“差距”的陰霾。
看著眼前這個為了哄她開心、不惜把自己折騰成“翻糖災(zāi)難吉祥物”的笨拙男人,那些“家世”、“助力”的念頭,顯得那么蒼白可笑,瞬間被砸得粉碎!
她需要的,從來就不是什么名媛光環(huán),世家背景。
她需要的,只是這個笨拙的、用盡渾身解數(shù)(哪怕是以炸廚房為代價)也要讓她笑出聲的傻子。
于玲好不容易才從笑到虛脫的狀態(tài)里緩過一口氣,抹掉眼角笑出來的淚花,扶著門框站起來,氣息還是不穩(wěn)。
她走到如同被施了石化咒、渾身僵硬的趙辰面前,無視他身上那五彩斑斕、黏糊糊的“糖霜鎧甲”,踮起腳尖。
伸出手指,帶著殘留的笑意和一種近乎溫柔的力道,輕輕拂去他額發(fā)上那點刺眼的粉紅色奶油。
她的動作很輕,眼神卻像融化了的蜜糖,軟得一塌糊涂。
“好啦,趙先生,”她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笑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放過你的后現(xiàn)代藝術(shù)吧,也放過廚房。”
她放下保溫杯,從旁邊扯過一張干凈的濕毛巾,仔細(xì)地、一點一點地擦拭著他臉上、手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糖霜和色素。
“翻糖蛋糕的酬勞……”她一邊擦,一邊慢悠悠地開口,看著趙辰瞬間緊張起來、眼巴巴望著她的、寫滿“完蛋了”的眼神,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后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仿佛能點亮整個廚房的笑容:
“…算你過關(guān)了。”
趙辰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瞳孔地震!過關(guān)了?!就憑這堆廢墟?!他是不是幻聽了?!
“不過嘛……”于玲話鋒一轉(zhuǎn),在趙辰驚恐萬分的注視下,伸手拿起那塊被藍色翻糖膏污染得最嚴(yán)重、邊緣坑洼得最離譜的蛋糕胚的一角。
她張嘴,毫不猶豫地、大大地咬了一口!
混合著齁死人的糖霜、膩乎乎的奶油和口感粗糙蛋糕胚的復(fù)雜味道瞬間充斥口腔。造型慘烈,味道……更是難以言喻的“豐富”。
“嗯……”于玲努力咀嚼著,眉頭微微蹙起,像是在品嘗什么絕世珍饈,又像是在進行某種極限忍耐挑戰(zhàn)。
最終,她艱難地咽了下去,對著已經(jīng)徹底石化、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趙辰,高高豎起一個大拇指。她的眼睛亮得驚人,里面是全然的真誠和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甜度滿分!趙大廚,繼續(xù)保持!這‘毒藥’,夠勁兒!”
趙辰看著她唇角沾著的那抹天藍色的奶油,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只映著自己狼狽不堪的身影,感受著她指尖傳來的、隔著濕毛巾的溫柔觸感……胸腔里那顆被翻糖蹂躪得七零八落、幾乎停跳的心臟,像是被猛地注入了滾燙的熔巖!
轟!
巨大的暖流和一種近乎窒息的幸福感瞬間將他淹沒、脹滿!
什么狗屁自卑!什么狗屎差距!什么顧芊芊的屁話!
在這一刻,都被這塊齁甜無比、造型慘絕人寰的翻糖蛋糕,和他老婆那句帶著笑、亮著眼的“甜度滿分”和“毒藥我也吃”,徹底轟成了宇宙塵埃!
他再也控制不住,也顧不得自己滿手滿身的黏膩糖霜,猛地伸出雙臂,一把將于玲狠狠地、緊緊地?fù)нM懷里!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嵌進自己的骨頭里!
“玲玲……”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滾燙的呼吸噴在于玲的耳廓:
“下次……下次我保證!一定做出能吃的!能看的!翻糖蛋糕!我發(fā)誓!我報班!我學(xué)!我……”
于玲被他勒得差點背過氣去,臉上卻漾開了甜蜜又無奈的笑容,像融化的糖漿。
她伸出手臂,環(huán)住他同樣沾滿糖霜、黏糊糊的腰身,把臉深深埋進他帶著濃烈甜膩氣息的頸窩里,悶悶的笑聲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全然的依賴:
“好啦好啦,趙大廚,別立Flag了,我怕廚房真的扛不住下一次。”她在他懷里蹭了蹭,像只找到窩的貓,聲音又軟又糯,“……我信你。真的信。”
她頓了頓,更緊地抱住他,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心尖,卻帶著萬鈞的重量:
“…只要是你做的,毒藥我也認(rèn)了。”
廚房里,翻糖那霸道而混亂的甜香依舊濃烈得化不開。
流理臺上,那堆五彩斑斕、形態(tài)狂放的“甜蜜廢墟”在燈光下閃爍著詭異又……溫暖的光澤。
于玲卻覺得,這是她這輩子嘗過最甜、最圓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