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遙眼神閃躲,別過臉不敢與他正視。
鹿知遙眼神閃躲,別過臉不敢與他正視,隨即擠出兩行熱淚迎上他的視線。
“我能看見了……原本今天晚上讓你回家給你一個驚喜,卻沒想到……”
鹿知遙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原本她是打算繼續裝瞎博取顧云深的同情的,卻因情緒上頭忽略了。
她抬手抹淚時悄悄觀察他的反應。
顧云深看起來并無驚喜,凝視著她的眸光,像是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
“什么時候恢復的?”他問,聲音平靜,讓人心慌。
“就、就今天早上……”
鹿知遙抽噎著,“我一睜眼,突然就發現能看見了,本來第一個就想告訴你的……”
恰到好處的停頓,她說著早已排練過的謊言。
顧云深抬手替她擦淚,指腹溫熱卻疏離。“哭什么。能看見這是好事。”
他說得緩慢,“我記得醫生說,視覺神經受損是不可逆的。”
鹿知遙的哭聲戛然而止。
“可能……可能是奇跡……”
她勉強笑道,手指緊緊著衣袖,“云深,你不為我高興嗎?”
他沉默地看著她,那雙總是盛滿溫柔的眼睛此刻深不見底。
鹿知遙忽然覺得,他其實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從未失明,知道那些所謂的事故都是精心設計的騙局。
“很高興。”
他只是淡淡一笑,抬手看了眼腕表,“但我還有些工作上的要處理,讓司機先送你回去。”
“可是今天……”
“改天慶祝。”
他打斷她,下了指令:“好嗎?”
“好。”
鹿知遙站在原地,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甚至連外套都沒拿,就這樣大步流星地走向電梯,仿佛多待一秒都不愿意。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顧云深靠在鏡面上長舒一口氣。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鹿知遙發來的消息:「云深,今晚還回來嗎?」
他沒有回復,徑直按下地下停車場的按鈕。
以前的鹿臨溪從不會丟下醉酒的他不管的。
這是第一次。
顧云深輕而易舉就找到了鹿臨溪居住的公寓。
門鈴敲響的瞬間,鹿臨溪第一反應以為是表叔,想也沒想就開了。
畢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自己的住處。
門開得很快,里面的聲音先于人出現:“誰……”
顧云深就這么站在門口,甚至沒想好要說什么。
她愣在那里,眼睛微微睜大。
暖黃色的燈光從她身后漫出來,勾勒出纖細的身形。
她穿著寬松的居家服,頭發隨意挽起,幾縷碎發垂在頸側。
“你怎么會找到這里?”她眉頭一緊,關門。
顧云深下意識伸手去擋,被門板重重夾住了手指。
劇痛讓他悶哼一聲,卻仍抵著門不放手,“臨溪,不要趕我走……”
他聲音低啞,帶著一種可憐的哀求,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我手指好像斷了。”
鹿臨溪本想狠心將他拒之門外,無奈架不住他一副醉醺醺可憐的模樣。
她剛松手,顧云深就一頭栽了進來,狼狽地趴在地上。
鹿臨溪皺起眉頭,別過臉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沒動靜。
實際上是真的摔蒙了。
“顧云深,別裝了,你丟不丟人?”
“顧云深,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同情你,我告訴你……云深……”
見他不省人事,鹿臨溪忽然慌了,連忙伸出手在他鼻尖探鼻息。
活著。
“你愛誰地板那就睡吧!”
她起身踢了踢他的小腿,力度不重,更像是在撒嬌。
剛走兩步,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還是一動不動。
可別真死這兒了!
“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無奈,她只好蹲下身去拉人。
都說喝醉酒的人比死豬還重要看來不假。
她試了兩次都沒能成功,反而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
“你怎么這么重……”鹿臨溪小聲抱怨,發絲垂落在他頸間,癢癢的。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又迅速壓下。
鹿臨溪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突然松手。
他猝不及防再次摔回地上,后腦勺磕出悶響。
“活該。”
她哼道,卻還是伸手替他揉了揉撞到的地方。
顧云深睜開眼,正對上她低垂的視線。
燈光從她身后照過來,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密的陰影。
她立刻縮回手,別過臉去。
“裝夠了嗎?”
“沒有。”他啞聲說,趁機抓住她的手腕,“頭好暈。”
“喝這么多酒,不暈才怪。”她想抽回手,他卻握得更緊。
“知遙能看見了。”他突然說。
鹿臨溪的動作頓住了。
良久,她輕輕“嗯”了一聲:“你們的事,我不想知道。”
“她說今天是突然恢復的。”
她手指卻微微蜷縮起來,看不出任何情緒。
顧云深撐起身子,靠坐在墻邊。
“你為什么不問問我,”
他望著她,“為什么知道了這個‘好消息’,卻跑來你這里?”
鹿臨溪看向他,眼睛像浸在水里的琉璃,燈光落在里面,碎成星星點點的光。
心隱隱作痛。
“你大晚上過來,就是想告訴我這個‘好消息’的嗎?”她輕聲問。
顧云深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本該為鹿知遙高興,本該在家陪她慶祝重見光明,而不是坐在喜歡的人的地板上,狼狽得像條落魄的狗。
可他說不出口,怎樣都是虧欠。
鹿臨溪沉默了很久。
窗外有車駛過,燈光掃過天花板,像流星一閃而逝。
“所以,你希望我說什么呢?”
她眼神空洞,開口,“恭喜你新婚妻子康復?還是替你分析她是否在撒謊?”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弧度。
“喝醉了就來找我,清醒了又回到她身邊。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一個隨時待命的備胎嗎?”
顧云深想反駁,卻無從開口。
她說的每句話都像針一樣扎進他心里,刺出細密而尖銳的疼痛。
“不是的,”
他拉住她的手指,“臨溪,我……”
話未說完,一陣惡心感突然涌上喉嚨。
他沖進洗手間吐得昏天黑地,吐到臉色蒼白,眼里布滿血絲。
鹿臨溪遞來毛巾和溫水,表情依然冷淡,動作卻溫柔。
“漱漱口,然后我幫你叫車。”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哀求:“別趕我走。”
他重復著門口那句話,聲音因嘔吐而變得沙啞,“就一晚。”
鹿臨溪看著他,眼睛里有太多他讀不懂的情緒。
“沙發還是地板,選一個。”
她轉身走向臥室,“敢吐我地毯上的話,自己處理。”
顧云深看著她的背影,忽然低低地笑了。
他認得這個語氣——看似兇狠,實則心軟了。
“臨溪。”他溫柔地叫住她。
她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如果我說,”
他慢慢開口,每個字都小心翼翼,“我后悔了,你會笑話我嗎?”
鹿臨溪的肩膀微微繃緊,輕聲問:“后悔什么?”
“我和她其實——”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