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棉棉倒覺得,她懷孕于趙凌成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她也該認真考慮,該怎么說服前夫,讓他相信孩子是他的了。
因為書里他們父女相認靠的是血型對比,但現(xiàn)在妞妞還尚未出生。
而在離婚前,女配可是灑過狗血的。
她問趙慧:“小姑,公安查了我近半年的行程,沒問題吧?”
泉城市公安局這幾天緊急成立專案組,并調(diào)查過陳棉棉的行跡。
趙慧笑問:“你跟魏摧云相過親,還到醫(yī)院伺候過他母親?”
又說:“魏摧云曾是剿匪英雄,自己人,也是離婚后的事,問題不大。”
魏科長大名魏摧云,是名軍轉(zhuǎn)干部,轉(zhuǎn)業(yè)前還曾大破海西匪幫,是響當當?shù)娜宋铩?/p>
要只是離婚后相過親,確實不算什么。
但其實他和女配在婚內(nèi)就認識,他,也正是女配離婚的導(dǎo)火索。
那是去年九月,女配紅專畢業(yè),要參加工作了。
娘家人總喊窮,問她要物資,但趙凌成的勞保遠遠不夠供。
女配就想去百貨商店工作,因為那兒有源源不斷的物資,她也好供給娘家。
可那份工作需要丈夫推薦,而當時趙凌成已經(jīng)搬單位住了。
還是許小梅給她出的主意,讓她去找領(lǐng)導(dǎo)訴苦,叫領(lǐng)導(dǎo)把趙凌成攆回了家。
然后女配每天認真做飯做家務(wù),讀書學習寫大字,乖的不得了。
倆人也一直各宿一屋,井水不犯河水。
但某天夜里,趙凌成口干舌燥滿腹邪火,本來就睡不著。
起身上個廁所,回來再躺下,就發(fā)現(xiàn)女配已經(jīng)光光的,在他被窩里了。
他知道的,要讓妻子去商店,她早晚會因貪污坐牢。
所以他睡是睡了,但提起褲子不認賬,還是不肯寫推薦信。
女配拿他沒辦法,就去找許小梅商量對策。
為了弟弟們的前途,當時許小梅正在醫(yī)院照顧魏科長癱瘓的老娘。
女配雖沒文化,但特別會伺候人,袖子一挽就給魏老娘擦屎揩尿,把老太太舒服的嗷嗷叫。
魏科長看在眼里,就感慨說:“這么好的女同志,要是我媳婦兒該多好。”
他是剿匪英雄,女配也挺喜歡他,許小梅看在眼里,也心生計謀。
等女配回基地,正好棉衣案事發(fā),許小梅就鼓動她離婚,又給她和魏科長制造機會。
而且,當時已經(jīng)懷孕的女配,來過月經(jīng)。
沒錯,孕初期,她來過月經(jīng)!
平常她特別節(jié)省,月經(jīng)帶裝的都是草木灰。
但因為氣趙凌成,那次她用了他的衛(wèi)生紙,垃圾還是他收的,他當然看到過。
來過月經(jīng)才離的婚,叫人家怎么肯承認孩子是他的?
陳棉棉經(jīng)歷過的案子多,冷靜分析,女配那個不叫月經(jīng),而是先兆流產(chǎn)。
只是她體質(zhì)強,妞妞也頑強,所以雖然流了血,但最終沒流產(chǎn)。
可惜女配沒經(jīng)驗,就把那個當成月經(jīng)了。
挺大肚上門,還想前夫接納她,她當然就得想辦法說服對方。
等妞妞出生就可以驗血型了,然后她就可以回泉城,去鋼廠入職,上班去。
但就在陳棉棉興致勃勃搞規(guī)劃時,小腹又開始蛄蛹了。
明知母愛不過激素作祟,但她手捂上去,能清晰感受到,孩子的小手滑進她掌心,惴惴而動。
妞妞還沒出生,但一想到將來會分開,陳棉棉就好難過。
……
吳菁菁以為同學間不過萍水相逢,沒想到對方提著厚禮又回來了。
她拒絕:“你是孕婦,自己留著,我不要。”
陳棉棉把奶粉蛋糕懟她懷里,一聞:“許小梅安排你去掏旱廁了吧?”
吳菁菁一身屎味,應(yīng)該是被發(fā)派掏大糞了。
她蠻不在乎:“也就耍點陰招嘛,我可是烈士子女,他們開除不了我。”
主要是江所長和許小梅私下一條心,要為難吳菁菁。
陳棉棉握她的手,說:“要是你能調(diào)到鋼廠,就不用害怕他們了?”
要不是吳菁菁掀開糞坑蓋板,可抓不住許次剛。
但他還有倆兄弟,許小梅也不是善茬,陳棉棉怕她要吃暗虧。
要是能把她調(diào)到鋼廠,就可以免掉后顧之憂。
但鋼廠可就提檔次了,吳菁菁嘆氣:“鋼廠那種好單位,咱進不去呀。”
陳棉棉也不行,她回看趙慧:“小姑,您能幫幫嗎?”
趙慧目前所面臨的麻煩,其實也還是許小梅那倆當民兵的弟弟。
因為趙家有幾個親戚在泉城勞改。
而雖然中央一再下文件,要求民兵善待右.派,但只要進了農(nóng)場,可就生死難料了。
人的能量有限,趙慧也幫不到親戚們,只能任他們自生自滅。
她心里很難過,只是不表現(xiàn)出來罷了,她吩咐司機:“再回趟鋼廠吧。”
又對吳菁菁說:“我保證不了,但可以試一試。”
吳菁菁樂的不停鞠躬:“那我可要提前謝謝小姑您了。”
又跟著車跑,叮囑陳棉棉:“等寶寶出生了,我要當干媽的。。”
她們就還得再跑一趟鋼廠,找邱主任談吳菁菁的工作,然后才前往軍工基地。
就在出城的路上,司機突然一個急剎車,陳棉棉竟然看到王喜妹了。
沒錯,就是那個中了生女魔咒,連生八個閨女的女人。
她年齡其實并不大,才五十六歲,但因為怕疼不敢放大腳,就是個裹腳老太太。
就在信用社門口,她和陳換弟正手撕許小梅呢。
看來她們查實折子是掛失的無效折,許小梅把錢全私吞了的事了。
要知道,在倆女兒結(jié)婚后,王喜妹總是借著頭疼腦熱的名義,變著法子問她倆要錢要糧食,要回去之后全供給陳金輝,供他花銷。
她給的已經(jīng)夠多了,兒媳婦還偷她的私房錢,王喜妹焉能不怒?
還有女兒給保命藥,她竟然偷去給她娘啦?
扶弟魔對上護兒狂魔,魔法對轟,倆婆媳都快打破天了。
……
私人前往基地得坐專列火車。
火車站也是單獨的,而且由軍方直轄,不對外。
鋪蓋被褥,背包臉盆全由趙慧背著,陳棉棉只需照顧自己就好。
火車上的列車員也是軍職,都特殷勤,忙前忙后的。
也是直到上了車,趙慧換上軍裝陳棉棉才知道,她竟是個空軍大校!
她特地申請的軟臥,一上車陳棉棉就能躺著休息了。
趙慧還特地幫她要了軍官家屬特供的豆奶,叫她邊喝邊休息。
隨著車啟,先是大面積的農(nóng)耕地,然后是鹽堿牧場。
四月末了,祁連山上還白雪皚皚,戈壁卻已有了嫩綠的茵陳蒿草。
綿羊映著天邊的云朵,正低頭啃食著零星的野草。
趙慧突然說:“我和凌成的工作都注定了,在生活上我們幫不了你太多忙,基地不允許雇保姆,棉棉,你那么優(yōu)秀,卻不得不做個全職媽媽,我非常抱歉。”
戈壁仿佛沒有盡頭,天也陰沉著,但陳棉棉輕撫肚皮,卻豁然開朗。
穿越前她可是奮斗到八位數(shù)存款的女人。
她最知道了,任何一個時代都有人能賺錢,拼的也是能力。
如果她在鋼廠坐班,再搞點外塊,她不就可以雇個保姆幫忙帶娃了?
妞妞可是天才,她爸沒時間,要交給別人,再受虐待了呢?
要不就只在基地生娃,妞妞由她來負責撫養(yǎng)吧。
她是孩子的媽媽,她都不疼妞妞,還能指望誰疼她呢?
很神奇的,當想到這些,她就又胎動了。
就仿佛終于確定媽媽不會拋棄她,妞妞在手舞足蹈似的。
激素讓陳棉棉有點瘋,但她決定了,只讓妞妞認爹,由她撫養(yǎng)。
而本來她一直悶悶不樂,但在做了這個決定后,突然就心情大好了。
……
雖然女配在基地生活過。
但于陳棉棉,這依然是個新世界。
準確來說它是個沙漠綠洲,一座小城,道路干凈而白楊挺拔,看著就叫人心情愉悅。
下了火車,她們得立刻乘坐前往醫(yī)院的中巴車,去看大夫。
醫(yī)生是趙慧專門聯(lián)絡(luò)的,這兒最有經(jīng)驗的顧大夫。
雖然陳棉棉拒絕,但對方還是深入的,給她做了個指檢。
摘掉手套,顧大夫說:“臀位,胎盤前置。”
趙慧還挺有經(jīng)驗:“前置胎盤最可能難產(chǎn)。”
顧大夫扔手套:“剖腹產(chǎn)吧。”
陳棉棉覺得剖就剖吧,少挨點痛,挺好的。
趙慧卻紅了眼眶:“我二嫂就是剖腹并發(fā)感染沒的,孩子也沒保住。”
顧大夫說:“你二嫂是在戰(zhàn)爭中,戰(zhàn)地醫(yī)院,搶救措施和儀器哪能跟現(xiàn)在比。放心吧趙大校,雖然剖腹產(chǎn)確實危險,但咱的醫(yī)療條件,跟首都是一樣的。”
趙慧點頭,但又說:“提前備注,一旦有危險,先保大人。”
顧大夫笑著說:“你也太敏感了,還沒到那一步呢。”
趙慧握陳棉棉的手:“凌成敢對你不好,我揍死他!”
她經(jīng)歷過剖腹后的死亡,有心理陰影,才會表現(xiàn)的尤為激動。
但在這個年代剖腹產(chǎn),本身也是一場生死賭局,陳棉棉要為趙家賭生死,趙凌成還敢對她不好,趙慧可不答應(yīng)。
……
戈壁當然有盡頭。
它的盡頭是一望無垠的大沙漠。
溫柔起伏的沙漠山巒之下,碧綠色的水畔,接到回撤指令的趙凌成把無線電和望遠鏡,天線等設(shè)備捆扎到摩托車上,準備返程。
跨上摩托他驀然回首,藍天綠水,夕陽金沙,天地之間只有他,和無線電的嗡鳴。
他是如此享受單身,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