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轱轆碾過最后一段碎石路,程石攥著懷里的紅果子布包,終于看清了遠(yuǎn)處云霧繚繞的山巒——山腳下立著兩尊丈高的青石麒麟,麒麟之間是刻著“青云閣”三個鎏金大字的山門,門旁站著兩個腰佩長刀的黑衣漢子,眼神銳利得像能扎進(jìn)人骨頭里。
“到了,都下來。”趕車的漢子掀開車簾,聲音粗啞。程石跟著其他孩子跳下車,腳剛沾地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山門后的石階蜿蜒向上,隱沒在綠樹間,偶爾能看見飛檐翹角從林隙中探出來,比青竹鎮(zhèn)最大的土地廟還要氣派。
三叔程成從后面趕上來,悄悄捏了捏他的胳膊:“等會兒見了閣里的人,少說話多點頭,測試時別慌。”說完,他快步走向一個穿灰袍的中年男人,遞過去一個沉甸甸的布包,兩人低聲說了幾句,灰袍人朝程石這邊掃了一眼,微微點頭。
程石被分到了最后一組,和他同組的還有三個孩子:一個穿綢緞的胖小子,上車時就哼著小調(diào),手里把玩著玉佩;一個瘦高個,眼神總往胖小子身上瞟,時不時湊過去說兩句話;還有一個和程石一樣穿著粗布衣服的女孩,攥著衣角,和他一樣不敢抬頭。
“我爹是縣城糧行的掌柜,這次來青云閣,是王護(hù)法親自引薦的。”胖小子突然開口,聲音故意拔高,“你們知道不?進(jìn)了內(nèi)門,每天都能吃白面饅頭,還能學(xué)武功,以后出門都有人跟著!”瘦高個趕緊附和:“李少爺厲害!以后您要是成了內(nèi)門弟子,可得多照拂照拂我們。”程石沒接話,只是把懷里的布包又攥緊了些——小妹的紅果子還在,他得好好留著。
沒過多久,灰袍人拿著名冊走過來,點了名后領(lǐng)著他們往山上去。石階比想象中陡,程石走得滿頭大汗,粗布衣服都濕透了,卻不敢放慢腳步。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他們來到一處開闊的平地,平地上擺著十幾個木案,每個木案前都站著一個穿藍(lán)袍的人。
“第一個測試,辨物。”灰袍人喊道,“每個人從木案上摸一件東西,說出它的名字和用處,說錯的直接淘汰。”
孩子們挨個上前,程石排在倒數(shù)第二個。前面的胖小子摸了個銅鈴鐺,想了半天只說“能響”,被藍(lán)袍人擺手淘汰,胖小子急得直跺腳,卻被兩個漢子架著拖了出去。輪到程石時,他閉著眼伸手,摸到一個冰涼的、帶著紋路的東西——是個巴掌大的鐵鏟,鏟頭尖尖的,柄上纏著麻繩。
“是……挖藥的小鏟。”程石小聲說,“山里挖草藥時,用它不會傷著根。”他小時候跟著村里的老藥農(nóng)去過幾次后山,見過這種小鏟。藍(lán)袍人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對,下一個。”
接下來的測試是耐力,要繞著平地跑十圈。程石平時進(jìn)山撿柴,早就練出了腳力,雖然最后跑不動了,卻還是咬著牙沖過了線。那個和他一樣穿粗布衣服的女孩沒跑下來,坐在地上哭,程石想遞塊餅子給她,卻被灰袍人攔住了:“淘汰的人,馬上送下山。”
最后剩下的只有程石和瘦高個。灰袍人領(lǐng)著他們來到一座石屋前,屋里坐著一個白發(fā)老人,手里拿著一個羅盤似的東西。“最后一項,測靈根。”老人聲音慢悠悠的,“把手放在這上面,別緊張。”
瘦高個先上前,手剛碰到羅盤,指針只動了一下就停了。老人搖頭:“凡根,去外門吧。”瘦高個臉一下子白了,卻不敢多說,低著頭走了出去。
輪到程石時,他深吸一口氣,把手放了上去。起初羅盤沒動靜,他心里慌得厲害,以為自己也要被淘汰了。可就在這時,羅盤上的指針突然轉(zhuǎn)了起來,越轉(zhuǎn)越快,最后竟發(fā)出了微弱的藍(lán)光。老人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溜圓:“水靈根!還是中品!”
程石沒聽懂“水靈根”是什么意思,只看見三叔程成從門外跑進(jìn)來,臉上滿是驚喜:“長老,這孩子……”老人擺擺手,盯著程石看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跟我來,內(nèi)門弟子的住處,在山頂。”
跟著老人往山頂走時,程石回頭望了一眼山腳下,青竹鎮(zhèn)早就看不見了。他摸了摸懷里的紅果子,突然想起小妹說的話:“哥,你要是想我了,就看看這個。”他不知道“水靈根”意味著什么,也不知道內(nèi)門弟子要學(xué)什么,只知道自己沒被淘汰,還能留在青云閣——這樣,就能掙到銀子,讓家里人過上好日子了。
可他沒看見,老人走在前面時,嘴角勾起的弧度:青云閣已經(jīng)三年沒測出中品靈根了,這孩子,或許就是閣里等的那個“苗子”。而程石更不會知道,從他的手碰到羅盤、藍(lán)光亮起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徹底偏離了“掙銀子、當(dāng)學(xué)徒”的軌道,朝著一條名為“修仙”的大道,慢慢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