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石攥著腰間磨得發(fā)亮的柴刀,蹲在青竹鎮(zhèn)外的土坡上啃粗糧餅子。餅渣簌簌落在打滿補丁的衣襟上,他卻顧不上拍——視線死死盯著坡下那條通往縣城的黃土路,像盯著救命的浮木。
今年他剛滿十歲,村里人都叫他“石頭”,不是因為他楞,是因為他像后山的青石板,再重的活計壓下來也不吭一聲。家里五口人擠在兩間漏風的土坯房里,大哥程木在縣城的木匠鋪當學徒,是全家唯一的盼頭——聽說管吃管住,月底還能拿十個銅板,母親每次提起,眼角的皺紋都能舒展開兩分。
程石比誰都想成為大哥那樣的人。他偷偷摸過大哥留在家里的刨子,木柄被磨得溫潤,那是能靠手藝掙飯吃的證明。可上個月大哥托人捎信回來,說鋪子里收了掌柜的遠房侄子,開春后就不再用他了。信傳到家里時,父親蹲在門檻上抽了半宿旱煙,煙桿“啪嗒”響著,像敲在每個人心上。
“石頭,發(fā)啥愣?該去撿柴了。”同村的狗蛋背著竹簍路過,招呼他。程石回過神,把剩下的半塊餅子包好——這是母親特意多給他的,要留著晚上給小妹當點心。小妹今年五歲,瘦得像根豆芽,卻總在他進山時攥著他的衣角,脆生生地說:“哥,要是看到紅果子,記得給我留一顆呀。”
兩人鉆進后山的林子,枯枝在腳下發(fā)出脆響。程石的動作比平時慢了些,腦子里總繞著縣城的事。他聽說縣城里有個“百工堂”,專收年紀小的學徒,要是能進去,不僅能學手藝,每月還有月錢拿。可他連縣城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更別說找百工堂了。
“石頭,你看那是不是你三叔?”狗蛋突然指著林子外的小路。程石抬頭,只見一個穿著青布長衫的中年男人正朝這邊走,腰間掛著個繡著“福”字的荷包,不是三叔程成是誰?
程成在縣城的酒樓當賬房,是村里少有的“見過世面”的人。去年大哥能去木匠鋪,就是托了他的關系。程石趕緊迎上去,恭恭敬敬地喊了聲“三叔”。
程成笑瞇瞇地拍了拍他的頭,目光落在他背上的竹簍上:“這么小就出來撿柴,真是個懂事的。跟你說個事,我這次來,是給你帶個機會。”
程石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攥著柴刀的手緊了緊。
“你知道‘青云閣’不?”程成壓低聲音,“那是咱們這方圓百里最大的門派,專門收年紀小的娃子學本事。我前陣子剛入了閣里的外門,能推薦人去考內門弟子。你今年十歲,正好夠歲數。”
“門派?學本事?”程石沒聽過這詞,眼里滿是茫然。
“就是學能耐!”程成說得更直白,“進了內門,不僅管吃管住,每月還有一兩銀子的月錢。就算沒考上內門,也能留在外門做事,像我一樣在縣城里謀個體面營生,總比在村里撿柴強吧?”
一兩銀子?程石的眼睛亮了。他知道一兩銀子能換一千個銅板,夠家里買好幾個月的口糧了。要是能拿到這么多月錢,母親就不用再半夜縫補衣服,小妹也能天天吃上白面饅頭了。
“可是……我能行嗎?”他小聲問,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咋不行?”程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孩子踏實,比同齡娃懂事,青云閣就喜歡這樣的。我已經跟你爹娘說好了,給你留了半個月的時間,你在家好好歇著,養(yǎng)養(yǎng)精神,到時候我來接你去縣城參加測試。”
程石還沒反應過來,程成已經從荷包里掏出二兩銀子,遞到他手里:“這錢你先拿回去,給你娘買點好的,也給你小妹買些糖吃。”銀子沉甸甸的,帶著體溫,程石攥在手里,感覺像是攥著整個未來。
半個月后,三叔程成如約來接程石。母親把他的包袱塞得滿滿當當,里面有兩件洗得發(fā)白的衣服,還有幾個煮好的雞蛋。父親送他們到村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說了一句“到了那邊,好好聽話”,眼眶卻紅了。
馬車上,程石掀開簾子,看著青竹鎮(zhèn)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在塵土里。他想起小妹昨天拉著他的手,把一顆用布包好的紅果子塞給他:“哥,你要是想我了,就看看這個。”果子的甜味還在舌尖,他卻突然鼻子一酸。
他不知道青云閣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學本事有多難。他只知道,自己要去一個新地方,要掙很多錢,要讓家里人過上好日子。馬車轱轆滾滾向前,壓過黃土路,也壓開了一條屬于程石的、從未有人走過的路。他不會想到,這趟旅程帶他去的,不是百工堂的木工房,而是一個能讓他擺脫凡人命運、踏上修仙之路的全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