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乞丐睡得多香啊！

看著他安睡的樣子，這幾天馬車里的一幕幕不斷在玄丘的腦海中浮現。

刺眼的畫面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重復刺穿了他的眼睛和身體。

夢中的驚悸，毫無征兆地轉變成了憎恨。

為什么呢？

小乞丐為什么能這么幸福？

他拼命渴求的東西，小乞丐唾手可得。

隱微蜷縮著小小的身體，睡在床榻的角落里，呼吸平穩。

他身上裹著干凈的細麻布衣，小臉舊瘦削，但比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已經生出了不少嫩肉。

他恬靜的睡顏在月光下顯得異常安寧。

同樣是徒弟，小乞丐怎么能這么輕松？

小乞丐也該像他一樣痛苦才對。

他怎么能笑呢?

玄丘的手指落在小乞丐微微上揚的嘴角上。

他的手逐漸下滑，落在了小乞丐細嫩的脖頸上。

他的虎口緊貼著小乞丐的脖頸，感受到手心之下跳動的筋脈，他瞇了瞇眼睛，緩緩地收緊了手。

一墻之隔。

赫連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憑什么？

玄丘的呼吸變得粗重，眼中布滿血絲，他盯著手下的小乞丐。

別怪他！

小乞丐本就該死了！

他茍活了幾日已經算是幸運了。

憑什么小乞丐什么都不做就能享受蛇神大人的垂憐？

蛇神大人是被他的血肉喚醒的。

只能由他來侍奉蛇神大人。

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

極度的憤怒將他的理智灼燒干凈。

玄丘忘記了恐懼，忘記了后果，只剩下一個瘋狂的念頭。

——殺了他！

殺了這個卑賤骯臟的螻蟻！

“唔……”

小乞丐被疼痛驚醒，他驚恐地睜開眼，對上玄丘那張扭曲猙獰的臉。

“師……”

小乞丐的臉迅速漲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本就凸出的眼球此刻像是要從眼眶中滾落出來。

“嗬嗬……”

小乞丐拼命地掙扎。

然而，他的力量怎么可能與玄丘相提并論？

突然。

玄丘的肩膀上傳來一股巨力。

他的瞳孔一縮，手不自覺地松下來。

赫連按住玄丘的手，面沉如水。

他抓起玄丘的手臂，猛地一甩。

玄丘像是沒有重量的紙片，被赫連輕而易舉地甩飛出去，砸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嘭——

劇痛瞬間從后背蔓延至四肢百骸，玄丘喉頭一甜，口中彌漫著腥味。

赫連：“我記得我沒有購買大力丸……”

【他故意的，博你的同情呢】

赫連：“太卑鄙了。”

他一直知道玄丘變態，但是他沒想到玄丘變態到了要朝著一個小孩兒下死手的地步。

【玄丘神秘值 100000】

赫連：“他瘋了？”

【嗯】

小乞丐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從他的眼眶中溢出，他狼狽地朝著赫連爬去。

“仙……”

他聲音嘶啞，口中彌漫著血氣，只說了一個字，喉管便疼得無法再繼續發聲。

【隱微神秘值 100000】

隱微渾身顫抖，他被玄丘嚇壞了，他蜷縮在赫連的懷里。

赫連心里也是一陣后怕。

如果不是系統叫醒他，說不定現在隱微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了。

赫連尚且無法接受一個陌生小孩死在自己眼前，更別提是他照顧過五天時間的隱微了。

“你瘋了。”

赫連的金瞳中燃燒著怒火。

無論什么原因，都不是玄丘朝著隱微下手的借口。

月光下，玄丘從地板上撐起上半身，他朝著赫連露出笑容。

“仙師……”

他剛開口，就被口中的鮮血嗆得咳嗽了幾聲。

玄丘壓下嗓子里的癢意。

“我只是按照您的吩咐教導他啊……”

玄丘的聲音嘶啞。

赫連：“教導？你是想殺了他！”

有這種教導方式嗎？

玄丘分明是想要隱微的命！

“我只是按照云樞教我的方式教他而已……”

“不是仙師讓我好好教導他嗎……”

“云樞就是這樣將我教導長大的……”

“我也只會這種教導方式……”

玄丘臉上的笑意不曾褪去，他專注地望著赫連，眼中沒有絲毫悔意。

“他比我好，我能立即終結他的痛苦……”

無人能終結他的痛苦。

赫連：“……”

玄丘在說什么？

他怎么聽不懂？

“你聽得懂嗎？”

赫連問系統。

【哦，忘記提醒你了，在完成填補劇情任務時，你可以選擇查看你蘇醒之前發生的事情，時間界限為二十年】

“你不早說。”

【你也沒問吶】

“也就是說我能看到在我蘇醒前二十年發生的事情。”

【是的，但是只能看到圍繞在你身邊的過去】

“懂了。”

赫連的視線落在玄丘身上。

不管玄丘身上發生了什么，玄丘都不應該傷害隱微。

隱微與他毫無關聯。

“隱微，跟我走。”

赫連朝著隱微伸出手。

隱微立即牽住赫連的手。

赫連牽著隱微走出了房間，經過玄丘時，沒有分給他半個眼神。

房門關閉。

赫連安慰著隱微重新睡下。

隱微躺在赫連的床上，他睡不著，睜著大眼睛望著赫連。

“師父討厭我嗎？”

他的聲音喑啞，聲音像是被掐碎一般，帶著重重的泣音。

赫連哪知道玄丘是怎么想的，他就打算趁著今晚看看玄丘小時候發生了什么。

“先睡，明天我給你答案。”

赫連的手落在隱微的眼睛上。

隱微的睫毛顫了顫，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要看看嗎？】

“看。”

【閉眼】

赫連閉上眼。

【睜眼】

赫連睜開眼。

眼前的場景很熟悉。

是他第一次醒來的地下室。

此時，冰棺沒有碎裂。

里面依舊躺著一條鱗片暗淡無光的青蛇。

赫連的耳邊傳來了腳步聲和哭嚎聲。

云樞率先走進了赫連的視線之中，他的手中，拖著一個與隱微差不多大的孩子。

是玄丘。

赫連辨認出了熟悉的輪廓。

玄丘滿臉淚水，口中發出哀求：“師父！不要！師父！不要！我求求您了！……”

玄丘的面色漲紅，拼命地往后縮，然而云樞的手像是鐵鉗一樣卡住他的脖頸。

鮮血濺上赫連的臉，赫連下意識地閉上眼。

【你是無形的，只有意識體】

系統的提醒讓赫連重新睜開眼。

果然，鮮血穿過他的身體，濺到了地面上。

【看不下去了就說】

赫連的耳邊回蕩著小孩兒絕望至極的哀嚎。

他的胃里一陣陣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