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察院右都御史的張府。

書房內。

高大的紫檀木書架散發著木料沉淀下來的幽香。

架上密匝匝地壘滿了各色卷宗文書。

一盞孤燈點亮書房。

書案中央攤開一份素白的宣紙，黑字筆鋒剛硬，力透紙背。

張岳霆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他年約四旬，面容清癯，顴骨略高，緊抿的薄唇帶著嚴厲的弧度。

他眉峰緊鎖，腦海中不斷回憶著祭壇上發生的事情。

蛇神大人雖然沒有現出真身，卻借由青銅蛇像出現在了皇帝的視線中。

經過蛇神大人降下神罰一事，皇帝應該能夠消停一段時間。

從蛇神大人的態度來看，蛇神大人似乎并不愿意出現在世人眼中。

忽然。

陷入思考的張岳霆心中一動。

他幾乎是本能一般地抬眸，直勾勾地看向書房正中央。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看向那個方向，只是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書架濃重的陰影投射在地板上。

一股冰冷的氣息毫無征兆地滌蕩開來。

這股熟悉的氣息……

張岳霆呼吸急促，瞳孔緊縮。

他的心中浮現出一個不可能的念頭。

下一秒。

被張岳霆注視的方向，彌漫出了點點青光。

兩點金瞳驟然浮現在張岳霆眼前。

原本只有張岳霆一個人存在的書房，多出了一道身影。

張岳霆如遭雷擊，呼吸一滯。

還不等張岳霆反應過來，他鎖骨處的雙蛇首印記就綻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張岳霆的手猛地攥住了胸前的衣襟。

從他降生起就存在的雙蛇首古老印記在此刻變得滾燙。

【張岳霆神秘值 1000000】

那雙金色的瞳孔凍結了張岳霆的靈魂。

蛇神大人！

蛇神大人真的降臨了！

他何其有幸，竟然能目睹蛇神大人真容？

淚水不由自主地漫上張岳霆的眼眶。

對于張家人而言，親眼見到蛇神大人，親眼見到張家數千年的信仰，就算是讓他們立即死去他們也愿意。

“張家第45代族人張岳霆恭迎蛇神大人。”

“不知蛇神大人降臨，請蛇神大人恕罪！”

張岳霆的身體，比他夾雜著狂喜和敬畏的聲音更快。

他猛地從紫檀木椅子上彈起。

他掀開深青色繡著云雁的長袍下擺，毫無遲疑地對著突然出現在書房的赫連跪了下去。

張岳霆的額頭貼緊冰冷的地面，他聽到了自己發抖的聲音。

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激動。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書房。

張岳霆的心臟像是要從胸腔之中跳出來一般。

他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著蛇神大人的吩咐。

赫連俯視著腳邊匍匐的張岳霆。

他記得張岳霆的官職不小，那么今天中午祭壇之下的文武百官之中也有張岳霆嗎？

應該是有的。

只不過系統這個懶貨又偷懶了，直接將張岳霆的名字用代號替代了。

就是不知道張岳霆是大臣幾號？

深秋地板的寒意滲入張岳霆的骨髓。

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冷。

甚至他渾身發熱。

滾燙的血液在身體之中奔流。

鎖骨處的古老印記滾燙。

張岳霆心中不斷地涌現出狂喜。

并不是每一個張家人都有見到蛇神大人的機會。

可以說，這數千年以來，見過蛇神大人的張家人屈指可數。

張岳霆不得不感到慶幸。

突然。

張岳霆身體一僵。

一股無形的力道從他的雙臂上傳來。

他的上半身竟然被這股無形的力道給托舉了起來。

【張岳霆神秘值 1000000】

不愧是蛇神大人！

張岳霆呼吸急促。

他挺直脊背，崇敬地望著眼前的蛇神大人。

赫連對張岳霆貢獻的神秘值非常滿意。

他腳步輕移，在紫檀木的椅子上落座。

張岳霆立即轉了一個身，繼續跪在赫連面前，一舉一動，畢恭畢敬。

張岳霆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無聲無息地上前了一步，穩穩地端起一只青瓷茶碗。

在青瓷茶碗中倒上泡好的君山銀針，張岳霆雙手捧著茶盞，將茶盞舉過頭頂，平穩地遞向蛇神大人。

赫連看了一眼低垂著頭的張岳霆。

不得不說，張家人的態度很不錯。

“上道啊！”

“怪不得人家能當官！”

“看看這眼力見兒！”

【……】

薛定諤之手接過了張岳霆手中的茶碗。

【張岳霆神秘值 100000】

張岳霆看著懸浮在空中的茶碗，吞了吞唾沫，不敢多看，生怕冒犯了蛇神大人。

“調查暮雪樓背后的主人。”

赫連說起正事，干脆利落。

蛇神從來不多說廢話，否則會降低他的格調。

張岳霆深深吸了一口氣。

“謹遵蛇神大人神諭。”

張岳霆立即堅定地說道，聲音低沉渾厚。

張岳霆的心中閃過了一絲好奇。

為什么蛇神大人要調查暮雪樓？

雖說暮雪樓在北京城經營得不錯，但也不過只是一個酒樓罷了，掀不起什么風浪。

這酒樓有什么特殊之處，吸引了蛇神大人的注意？

看來真得好好調查一番。

突然。

雕著松鶴同春圖的書房木門被推開。

一股裹挾著深重夜露的寒氣灌入書房。

夜風卷起書桌上幾頁卷宗。

張岳霆的瞳孔一縮，心里大喊不妙，他猛地朝著門口看去。

一道身影沖進了書房內。

“父親！”

來人正是張岳霆的獨子——張鈞儒。

張鈞儒十八歲的年紀，身量頎長挺拔，已經超過了他的父親。

他穿著一件大紅色織金錦袍，腰束玉帶，勾勒出勁瘦有力的腰身。

墨黑的長發用一根赤金發帶高高束起，其余碎發恣意地垂落臉頰。

灌入的夜風，卷起幾縷發絲，拂過他光潔飽滿的額頭和線條分明的臉頰。

清澈又銳利的瞳孔中倒映出眼前書房內的場景，他嘴角玩世不恭的弧度僵住。

張岳霆的心徹底涼了。

這小子發什么呆呢？

見到蛇神大人還不行禮？

張鈞儒亮得驚人的眸子，無視了跪在地面上的父親，精準無比地落在了那道青色的人影上。

“這誰啊？”

赫連在腦海中問道。

他的金瞳漠然地掃向了門口的人影。

張鈞儒硬生生地僵滯在原地。

他瞳孔收縮，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身影。

是蛇神吧？

一定是！

張鈞儒呼吸急促。

靈魂仿佛已經被那雙金瞳吸入了漩渦之中。

他感覺靈魂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從小聽的故事，接受的信仰，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張鈞儒，已經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了。

蛇神大人比他想象中更完美。

見張鈞儒呆滯在原地，一動不動，張岳霆猛地瞪大眼睛，發出一聲暴喝：

“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