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龍的獰笑凝固在臉上，那朵在夜空中炸開的血色煙花，余燼未散。

山崖邊的風吹過，帶著血腥和塵土的味道。

潰兵的慘叫聲漸漸稀疏，石大壯帶著剩下的村民正在清理戰場，他們用最原始的方式發泄著仇恨，將每一具失去反抗能力的尸體都補上幾刀。

林阿九回到了蘇鳳嬈身邊，他肩上的傷口還在滲血，但他沒有管。

“信號?！彼徽f了兩個字。

蘇鳳嬈撿起獨眼龍掉落在地的那張羊皮地圖，在火光下展開。地圖的材質很好，繪制得也十分精細，上面標注的路線，終點是一個廢棄的山寨。

這絕對不是一群普通潰兵能擁有的東西。

“他背后有人?！碧K鳳嬈將地圖收起，塞進懷里。

她的動作很平靜，處置完獨眼龍，就走到鐵手張身邊，檢查了一下他的腿。骨頭斷了，但沒有生命危險。

石大壯這時走了過來，他身上沾滿了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他看著蘇鳳嬈，這個毀了容的女人，之前的輕視和懷疑已經蕩然無存。

“恩人，大恩不言謝。以后我石家村上下，但憑差遣?！彼麊蜗ス虻?。

蘇鳳嬈沒有去扶他。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我救你們，是因為你們還有用?！彼脑捴苯佑执倘恕?/p>

石大壯愣了一下，隨即苦笑。

“是，我們還有用?！?/p>

蘇鳳嬈轉向他，還有他身后那些幸存的村民。

“你們的村子回不去了。獨眼龍的同伙很快就會找過來?！?/p>

一個村民忍不住開口：“那我們能去哪？”

所有人都看著蘇鳳嬈。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屠殺和一場反殺，心神俱疲，對未來充滿了茫然。

蘇鳳嬈沒有回答，她只是看著遠方黑暗的山巒。

這片嶺南之地，不是寶藏，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

節度使趙廣，太子李泓基，現在又冒出來一個不知名的勢力。各方勢力在這里糾纏，而她和她的人，就處在爆炸的中心。

與其被動地等待被炸得粉身碎骨，不如主動點燃引線。

她需要把這潭水攪得更渾。

回到臨時營地，氣氛壓抑。

蘇鳳嬈將繳獲的武器和物資交給蘇子昂清點，讓他帶著石家村的人去處理。然后她單獨叫來了王麻子。

林阿九守在帳篷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帳篷里，王麻子局促不安地站著。他親眼目睹了蘇鳳嬈如何用神鬼莫測的手段，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將一場必敗的屠殺逆轉。

“坐?！碧K鳳嬈指了指地上的一個木樁。

“小的不敢?！蓖趼樽宇^垂得更低。

蘇鳳-嬈也不勉強。

“王麻子，你對嶺南的勢力，了解多少？”

王麻子連忙回答：“回主子的話，嶺南最大的官就是節度使趙廣。但要說地頭蛇，那還得是幾大家族，其中以陳家勢力最大，他們控制著好幾個碼頭和商路，富可敵國?！?/p>

“陳家……”蘇鳳嬈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

“是，陳家家主陳萬金，聽說和京城里的大官也有聯系，在嶺南這一畝三分地上，他說的話比官府還管用。”

蘇鳳嬈沒有再問，她揮了揮手。

“你先下去，安排人手，加強營地警戒。”

“是?！?/p>

王麻子退下后，蘇鳳嬈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她的身影消失在帳篷里，進入了靈泉空間。

空間內，奇花異草依舊。她沒有去看那些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靈藥，而是徑直走向一片沼澤地的邊緣。

那里生長著一朵花。

花開七瓣，每一瓣顏色都不同，絢爛奪目。但花朵周圍三尺之內，沒有任何活物，連青草都枯萎發黃。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那朵花，又從其他地方取了幾種看似普通的草藥。

回到空間內的木屋，她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研缽和工具。

沒有多余的動作，她將花瓣一片片剝離，與那些輔助的草藥按照精確的比例混合，研磨，提純。整個過程，她專注到了極點，每一個步驟都精準無誤。

最終，一小撮無色無味的粉末出現在她掌心。

她將粉末收進一個精致的小瓷瓶里。

做完這一切，她才離開空間，回到了帳篷。

她再次叫來了王麻子。

王麻子的神情比之前更加恭敬，也更加畏懼。

蘇鳳嬈將那個小瓷瓶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這是什么？”王麻子問。

“一份禮物?！碧K鳳嬈回答。

王麻子看著那個小瓷瓶，不敢伸手去碰。

蘇鳳嬈給他下達了新的任務。

“你從明天起，帶上幾個人，換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去青石鎮。”

“青石鎮？”

“陳家的本家，就在青石鎮?！?/p>

王麻子身體一抖，他好像預感到了什么。

“主子，我們去那里做什么？”

“做生意?！碧K鳳嬈說，“你們偽裝成從山里逃難出來的貨郎，販賣一些山貨。想辦法，接近陳府?！?/p>

王麻子的臉瞬間白了。

“接近陳府？主子，這……這不可能??！陳家守衛森嚴，我們這種人，連他們家的大門都摸不到邊?！?/p>

“那是你的事。”蘇鳳嬈的回答不帶任何轉圜的余地，“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收買下人也好，鉆狗洞也好，你必須把這個東西，送到陳家的廚房里。”

她用手指點了點那個瓷瓶。

“混進陳家家主陳萬金的飲食里?！?/p>

王麻子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汗水從額頭滾落。

“主子！主子饒命啊！這是要小的去送死??！陳萬金要是出了事，整個陳家會把青石鎮翻過來，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他不停地磕頭，身體抖得厲害。

“這藥，不會立刻要他的命?！碧K鳳-嬈開口。

王麻子抬起頭，滿臉不解。

“它只會讓陳萬金生一場病，一場看起來和風寒一模一樣的病。他會咳嗽，發熱，渾身無力。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也查不出任何問題?！?/p>

王麻子還是無法理解。

“主子，您……您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躲還來不及，為什么要去招惹陳家這樣的龐然大物？”

蘇鳳嬈站起身，走到帳篷門口，掀開簾子的一角，看著外面在火光下忙碌的眾人。

“躲？”她反問，“你覺得我們躲得掉嗎？太子的人在找林阿九，節度使的人在抓潰兵，現在又多了一伙連獨眼龍都只是其中一枚棋子的神秘勢力。我們就像被困在網里的魚，掙扎得越厲害，網收得越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