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秦安那雙常年搗藥、指關節(jié)有些變形的手,又落在他微弓的背上,“我能治好你的舊傷。”
秦安的身體猛地一僵,瞳孔瞬間收縮。
“你……你怎么知道?”他失聲問道。
“聞出來的。”蘇鳳嬈開始面不改色地胡扯,反正玄學的大旗已經(jīng)扛起來了,索性就扛到底,“您身上常年帶著活血化瘀的藥氣,但那藥氣里,總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郁結之氣,盤踞在腰背和雙腿的經(jīng)絡。我猜,是年輕時落下的舊傷,每逢陰雨天,便會疼痛難忍,對嗎?”
她當然不是聞出來的。是剛才扶他的時候,她暗中用靈泉的能量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這老頭年輕時應該受過重傷,腰椎和腿骨都有陳年舊疾,雖然用藥物調(diào)理著,但早已傷及根本,藥石罔效。
秦安徹底沉默了。他看著蘇鳳嬈,眼神復雜到了極點。震驚,懷疑,忌憚,還有一絲被說中心事后無法掩飾的渴望。他的傷,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隱痛,遍訪名醫(yī)也無法根治,只能靠藥物勉強壓制。這已經(jīng)成了他的心魔。
而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女,僅僅是一個照面,就道破了他隱藏最深的秘密。
這已經(jīng)不是醫(yī)術的范疇了。
“妖術……果然是妖術……”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卻沒了之前的恐懼,反而多了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就在這時,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插了進來。
“姐!你跟他廢話什么!我們快跑啊!再不跑官兵又回來了!”蘇子昂終于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還掛著淚痕,他扯著蘇鳳嬈的袖子,急得直跳腳,“還有,我餓了!早上那碗粥都灑了,什么時候才有飯吃啊!”
蘇鳳嬈真想一巴掌把他扇回娘胎里重造。
她還沒來得及發(fā)作,蘇老夫人也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定位。她清了清嗓子,擺出了一副大家長的款兒,對著秦安頤指氣使:“我說秦老頭,算你識相。我們家鳳嬈可是……可是有大本事的!你只要乖乖聽話,把我們伺候好了,等將來我們蘇家官復原職,保你一世的榮華富貴!”
蘇鳳嬈閉上了眼睛。
她真的,很認真地,在考慮滅口的必要性。這兩個豬隊友,能把任何優(yōu)勢局,硬生生作成地獄開局。
秦安也被這祖孫倆的操作給整不會了,嘴角抽了抽。他深吸一口氣,不再理會那兩個活寶,目光重新鎖定蘇鳳嬈:“我憑什么信你?”
“就憑這個。”
蘇鳳嬈沒再廢話,她站起身,走到秦安面前。在所有人,包括林阿九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閃電般出手,握住了秦安的手腕。
秦安大驚,本能地想抽回手,卻發(fā)現(xiàn)對方的手像一把鐵鉗,紋絲不動。
一股溫潤、卻又帶著勃勃生機的暖流,順著她的掌心,悍然涌入他的經(jīng)脈。那股暖流所過之處,仿佛久旱的河床迎來了春汛,那些常年淤積、針扎般刺痛的經(jīng)絡,竟在一瞬間被撫平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泰感,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秦安舒服得差點呻吟出聲。
不過是短短數(shù)息,蘇鳳嬈便松開了手,退后一步,靜靜地看著他。
秦安站在原地,僵硬地、難以置信地,緩緩地,彎下了自己的腰。那個以往只能勉強彎到一半的動作,此刻卻輕而易舉地完成了。他又試著抬了抬那條一到陰雨天就沉重如鐵的左腿,同樣是前所未有的輕快。
困擾他大半生的頑疾,竟在這一握之間,好了七八成!
“神……神仙手段!”秦安的聲音都在顫抖,他看向蘇鳳嬈的眼神,已經(jīng)徹底變了。那不再是看一個欽犯,也不是看一個妖女,而是像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間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祇!
他“撲通”一聲,就要跪下。
“我從不信神佛,只信等價交換。”蘇鳳嬈側(cè)身避開他這一拜,“秦老丈,現(xiàn)在,我們可以談談交易的細節(jié)了嗎?”
秦安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臉上的恭敬已經(jīng)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姑娘……不,仙姑!您說,您說什么就是什么!只要老朽能辦到,絕無二話!”
“好。”蘇鳳嬈很滿意這個效果。專業(yè)不對口不要緊,只要療效好,神棍也能當神醫(yī)。
她正要開口布置下一步,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的林阿九,忽然怯生生地開口了。
“姐姐……”他聲音很小,卻很清晰,“那個……被殺的劉掌柜,我知道他。”
蘇鳳嬈和秦安的目光,同時轉(zhuǎn)向他。
林阿九被看得有些緊張,攥緊了衣角:“我以前在街上要飯的時候,見過他。他……他不是好人,經(jīng)常打罵伙計,還……還和城西的潑皮有來往。我聽那些潑皮說過,劉掌柜幫他們放印子錢,心黑得很。”
放印子錢?
蘇鳳嬈心里一動。這可不是一樁簡單的仇殺。
秦安也皺起了眉頭:“廣源當鋪的劉胖子?他確實不是什么善茬,仗著背后有人,在青城郡橫行霸道。只是沒想到,會死得這么慘。”
“背后有人?”蘇鳳嬈抓住了關鍵詞。
“嗯。”秦安壓低了聲音,“聽說,他的靠山,是郡守大人的小舅子。”
郡守的小舅子……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蘇鳳嬈的腦海里瞬間成型。
她笑了。那笑容,在清晨的微光里,像一朵悄然綻放的、帶著劇毒的罌粟花。
“秦老丈,我們的交易,現(xiàn)在要增加一個附加條款了。”
“仙姑請講!”
“我要你,幫我把這樁命案的兇手,變成我。”
秦安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什么?!”
“既然全城都在找我這個‘殺害官差’的欽犯,”蘇鳳嬈的語調(diào)輕快,眼神卻冷得像冰,“那我不妨再多背一條人命。就說我蘇鳳嬈為了劫掠錢財,兇性大發(fā),殘忍殺害了當鋪掌柜。如此一來,知府的注意力,就會從‘搜捕’,轉(zhuǎn)移到‘追逃’上來。”
秦安還是沒明白:“這……這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好處就是,”蘇鳳嬈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當所有人都以為我殺了人、搶了錢,正倉皇出逃的時候,誰會想到,我這個‘兇手’,其實還好端端地待在城里,就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呢?”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要利用這樁命案,給自己,也給這座杏林堂,加上一層最完美的保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