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了半夜，官府的救火隊才姍姍來遲，將火撲滅。

天亮?xí)r，整條街都彌漫著一股燒焦的糊味兒，聞著就讓人反胃。

杏林堂的后院倒是清凈。秦安給他們祖孫三人安排了間客房，總算能睡個安穩(wěn)覺。

清晨，秦安端著幾碗熱氣騰騰的白粥和幾個白面饅頭走了進(jìn)來。

“吃點東西吧。”他的態(tài)度溫和了許多，仿佛昨晚的對峙從未發(fā)生。

蘇老夫人和蘇子昂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看見吃的兩眼放光，也顧不上客氣，搶過來就狼吞虎咽。

蘇鳳嬈沒動，她向秦安行了一禮：“多謝老丈收留。還未請教老丈高姓大名？”

“老夫姓秦，單名一個安。”秦安捋了捋花白的胡須，“你們也是遭了無妄之災(zāi)。不過看這架勢，今日官府必定會來盤查，你們最好還是早做打算，尋個去處。”

蘇鳳嬈心里一凜。

他說得對，此地不宜久留。

她正想開口說他們吃完就走，絕不給醫(yī)館添麻煩，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呵斥聲。

“都讓開！官府查案，閑人回避！”

一個年輕的藥童連滾帶爬地跑了進(jìn)來，臉上全是慌張：“師傅，不好了！官兵把整條街都封了，說要挨家挨戶地搜查昨夜的縱火犯！”

秦安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

話音未落，兩個挎著腰刀的官兵已經(jīng)大搖大擺地走了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師爺打扮的中年男人，手里拿著一卷畫軸。

那師爺清了清嗓子，將畫軸“嘩”地一下展開，扯著嗓子高聲念道：“奉府衙之命，全城搜捕朝廷欽犯！此女名喚蘇鳳嬈，乃叛臣蘇文彥之后，在流放途中伙同亂黨，殺害官差后逃脫！凡窩藏或知情不報者，同罪論處！”

蘇鳳嬈的目光落在那畫軸上。

畫師的水平也就那樣，七分形似，三分抽象。但那眉眼間的神韻，但凡是見過她本人的，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

“欽犯”兩個字像兩記重錘，狠狠砸在蘇老夫人和蘇子昂心上。

“哐當(dāng)——”

兩人手里的粥碗同時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熱粥濺了一地，他們卻毫無知覺，一張臉白得像紙。

秦安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蘇鳳嬈。

昨晚的懷疑，此刻得到了一個最恐怖、也最合理的解釋。

蘇鳳嬈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李泓基，你個死瘋批！

動作夠快，手段夠狠！這不只是通緝，這是要把她釘死在恥辱柱上，讓她在整個大周都沒有立錐之地！

她這是被全服通報了啊！

那兩名官兵的目光已經(jīng)像探照燈一樣掃了過來，精準(zhǔn)地鎖定了院子里多出來的三個人。

“老秦，這幾位是？”其中一名官兵用刀鞘點了點他們，語氣不善。

秦安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整個后院，空氣死一樣寂靜。

蘇鳳嬈知道，他們被堵死了。

前有官兵，后有堵墻，旁邊還有一個知道了她天大秘密、隨時可能反水的秦安。

這開局，真是地獄中的hard模式。

另一個官兵的目光在蘇鳳嬈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又瞥了一眼師爺手中的畫像，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等等。”他抬起手，制止了正要上前來盤問的同伴。

他走到師爺旁邊，對著畫像仔細(xì)比對了一下，然后又將目光投向蘇鳳嬈，像是打量一件待售的貨物。

“你，過來。”他用下巴指著蘇鳳嬈，“抬起頭。”

后院里，時間仿佛被凍結(jié)了。

空氣里只剩下官兵粗重的呼吸，和蘇老夫人倒抽涼氣時帶出的嘶嘶聲。

秦安那張布滿褶皺的臉，繃得像一塊風(fēng)干的木頭，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答。

那名官兵的眼神愈發(fā)銳利，像兩把淬了毒的錐子，要在蘇鳳嬈的臉上鉆出兩個洞來。他一步步走近，腰間的佩刀隨著他的動作，一下下撞擊著大腿，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像，真他娘的像……”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目光在蘇鳳嬈和畫軸之間來回移動，充滿了發(fā)現(xiàn)獵物的貪婪與興奮，“弟兄們，咱們這是要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