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西岸,夷狄皆驚!
頭曼不敢置信的雙腿夾緊馬腹,直接在馬背上立了起來,怒聲喝問:“東岸怎會有秦軍!”
“斥候不是已經探過四周了嗎?”
“東岸怎么可能有秦軍!??!”
不應該??!
不可能?。?/p>
吾早就已經讓斥候乘船過河查探過了,斥候確認大河兩岸附近都沒有秦軍,吾才選擇在此地修筑浮橋的。
這些秦軍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長生天在上,您的孩子撞鬼了!
伊藤更是瞳孔劇震,驚聲怒喝:“這不是普通的秦軍!”
“單于難道沒聽到嗎?”
“那名將領乃是秦國公子!”
“長公子!”
“中原諸賊絕非是如汝胡國一般隨意選擇繼任者,而是尊周賊之禮,由嫡長子繼任王位。”
“立于東岸那人不僅僅只是一名普通將領,而是秦賊皇位的繼任者?。?!”
如果只是千余兵馬出現在黃河東岸,伊藤半點都不帶慌的。
任何一個能存活到現在的國家都會安排巡邊將士,那千余騎士大概率只是正巧巡查到附近的巡邊將士而已,只要派遣精銳騎士追而殺之便是。
但問題在于,對岸那人自稱秦國長公子、手持秦國玄鳥旗,乃是秦國皇位的順位第一繼承人!
除了頭曼這種色令智昏的人之外,任何一個國家的君主都絕對不會讓自己的順位第一繼承人僅率千余兵馬在邊境游走!
頭曼原本沒在意長公子這個身份,但伊藤的話語卻好似一只大手般攥住了頭曼的心臟。
頭曼心臟猛的一縮,聲音顫顫:“難怪對岸騎士雖寡,但卻盡數穿著鐵甲!”
“秦賊皇位繼任者在此,秦賊大軍怎么可能不在此!”
秦國的冶煉工藝雖然遠勝于匈奴,卻也做不到人盡著金屬甲胄,很多中基層將領所著都是皮甲,唯有高級將領或家世顯赫的中基層將領才能穿得起鐵甲。
站在山坡上的那是一千五百騎士嗎?
那分明是一千五百名軍官!
而在這些軍官身后,天知道隱藏著多少兵馬!
伊藤和頭曼齊齊驚呼:“吾,中計矣!”
伊藤趕忙嘶聲厲喝:“鳴金!”
“傳令巴克什,退!”
“速退!”
“不惜一切代價!拋棄戰馬,迅速退回大河西岸!”
而站在浮橋盡頭的巴克什更是已經慌的一匹。
伊藤和頭曼還需要細細分析之后才意識到他們中計了,但巴克什卻能依稀看到扶蘇那俯視、淡漠又高高在上的目光。
那目光根本不是在看待數十萬敵軍,反倒更像是在看一群不聽話的臣民。
而這些臣民的生殺大權,盡在扶蘇的掌握之中!
“鐺~鐺~鐺~”
銅鉦聲驚醒了巴克什,巴克什一激靈,毫不猶豫的撒開韁繩就往后跑,口中還在連聲怒斥:“跑!快跑!”
但巴克什才剛轉身,就和身后將士撞了個滿懷!
一把推開身后將士,又直接把旁側戰馬推下浮橋,巴克什聲音愈發凄厲的喝令:“推馬下水!所有人都不要亂,列隊全速后撤!”
馬:?
建設在羊皮上的浮橋并不寬闊,最多只能容納一人一馬并排通行,饒是浮橋上的所有戰馬都被推進了黃河,也難以承受千余將士爭先后撤的擁擠。
“不要推我!再敢前涌者,殺!”
“救救我!救救我?。 ?/p>
“不!??!”
有將士在混亂中失足落水,也有將士被旁人推下水,更有將士被袍澤拔刀斬殺!
黃河來者不拒,無論是活著的人和馬,還是尸體和鮮血,都被滾滾黃河裹挾著向前奔流。
眼見浮橋上的月氏兵遲遲退不回來,又望見山坡上的秦軍騎士開始前進,頭曼愈發急切,狠下心來斷聲喝令:“萬夫長冒頓,速率本部兵馬抵近浮橋持弓戒備?!?/p>
“待到巴克什部回返西岸,立刻斬斷浮橋繩索,摧毀浮橋?!?/p>
“秦軍若銜尾追擊,不惜一切代價務必阻截秦軍,萬萬不能叫秦軍順著我軍浮橋渡河攻打我軍!”
冒頓當即右拳砸心:“遵令!”
親率萬名騎士抵近河畔,冒頓令麾下將士協助引導巴克什部后撤,自己則是駐馬在黃河邊,凝望著越來越近的扶蘇。
待到巴克什部完全撤離浮橋,冒頓握刀站在浮橋邊,手中刀卻遲遲沒有砍下,而是目光愈發沉凝的遙望扶蘇,輕聲喃喃:“中計耶?”
“中詐耶?”
冒頓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但冒頓的直覺卻覺得不對勁。
冒頓的直覺曾幫助他避開了月氏追捕、孤身穿越茫茫草原,一人一馬從月氏逃回匈奴。
冒頓的直覺也讓冒頓不愿輕易砍斷這道胡國耗時數日、用去大量羊皮才建成的浮橋。
迎著冒頓探究的視線,扶蘇胯下戰馬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冒頓終于輕聲一嘆:“果真是中計也!”
冒頓與扶蘇同為君王長子,在冒頓看來,二者身份相當。
換位思考,冒頓不覺得自己會在身后沒有大軍的情況下如此冒險,便認為扶蘇也必不會如此冒險。
再不猶豫,冒頓手起刀落,一刀斬斷浮橋繩索。
沒了束縛的浮橋頃刻間便在河水的沖擊下離開黃河西岸,而這,也意味著此段黃河兩岸再無通道!
扶蘇縱馬抵至黃河東岸,遙望對岸敵軍,沉聲喝問:“戰又不戰,退又不退?!?/p>
“夷狄賊子,意欲何為!”
陳嬰、駱甲等一千五百名將士如雁翅般簇擁于扶蘇身后兩翼,齊聲高呼:“戰又不戰,退又不退。”
“夷狄賊子,意欲何為?!”
河水奔涌的聲音掩蓋了將士們聲音中的顫抖。
但駱甲自己卻很清楚,他的心臟正在蹦蹦亂跳,渾身肌肉緊繃難以操縱胯下戰馬,天空分明在飄雪,駱甲的里衣卻已被汗水徹底打濕。
駱甲胯下的備用馬也在大張著嘴用力喘氣,身上熱汗和冷空氣碰撞出裊裊白煙,又化作冰水凝在了它的身上。
遙望河對岸那一眼望不到頭的茫茫敵軍,駱甲忍不住攥緊韁繩,心頭喃喃:
這也忒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