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洛凡塵整夜未眠。

昨晚與云墨和張婆婆暢談至后半夜，旁敲側擊得到許多情報，受益匪淺。

他總算弄清飛云坊現在的局勢。

上次洞天福地開啟，清河宗吃下個啞巴虧，精銳弟子折損近半，元氣大損，下轄五座仙坊，亦是動蕩，其中青云坊已落入乙木宗之手。

清河宗勢弱，乙木宗乘勝追擊，連續霸占數座靈田和礦脈，兵鋒直指清河宗。

好在清河宗老祖，源水真人已出關，親自坐鎮宗門，方才止住頹勢。

如今清河宗大部分精銳，固守仙河，長樂二坊與乙木宗對峙。

處于內圍的飛云，沖霄二坊，由于接近清河宗腹地，幾乎沒有被乙木宗侵入的可能，駐守修士被調走大半，散修也因福地一事，折損嚴重，坊內顯得有些空虛。

飛云，仙河二坊周邊，皆是匪寇橫行。

并非清河宗不想管，實在是有心無力，抽不出人手，畢竟清河宗總體處于劣勢。

“匪寇橫行，呵...”

洛凡塵嗤笑，心中的緊迫感也稍微松懈。

有魂幡在，他正好擅長處理匪寇，同時，飛云坊看似空虛，實際上應該是清河宗轄域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不必憂心乙木宗兵鋒。

如今早些賺夠功勛點，多收納些魂魄，就能護著沫雪安穩修行一段時間了。

“這水泊幫，總覺得耳熟。”

洛凡塵低聲呢喃，手中動作不停，把沿途能用上的靈材一齊收進儲物袋。

他這次出行目的之一，便是升華魂幡，因此托云墨的關系購置了不少一階中品玄晶和墨砂，另外也詳細問出水泊幫的具體情報。

水泊幫是清河宗內流竄的劫修匪寇組織，據說背后有乙木宗的影子，秘境之行背叛清河宗，暴露其精英弟子位置，讓其損失慘重。

清河宗歸返后，第一件事便是圍剿水泊幫，如今這些劫修幾乎全滅。

三位煉氣后期當家，一位瀕死逃遁，一位當場身死，最后一位重傷不知所蹤，若無十數年修養，絕對無法恢復戰力。

“總得要邁出第一步不是？畏畏縮縮往后不得拖沫雪后腿？”

洛凡塵搖頭苦笑，匪寇肆虐自然有水泊幫流寇的手筆。

他不喜斗法，或者說有些恐懼生死相斗，否則也不會自閉苦修二十載。

但要攀登向最高處，總歸是要與人相爭，要得到大機緣，就得冒大風險。

此外，他也有自尊和驕傲。

往后沫雪拜入道門，筑基得道，他至少不能再繼續逃避下去，成為少女的累贅。

“不過是不成氣候的劫修...不成氣候的劫修罷了...我能行...”

洛凡塵無聲叨念，他已做好萬全準備，心中仍是惶惶難安。

他要面對劫修，而且可能不止一位，修為可能勝過他的劫修。

“呼...”

洛凡塵輕喘，反復檢查儲物袋。

斂息丹和療傷丹藥充足，細致的情報，輔助吐納的靈丹足夠支撐三月，魂幡至少能庇護他和沫雪在煉氣后期修士手中逃命。

條件比面對凌有道時強無數倍，他之前處理的幾乎完美，可這次就是...就是...靜不下心緒。

他極度缺少斗法經驗，對自己的實力缺乏認知，心里沒有底氣。

“洛爺？”

洛凡塵手掌輕顫不止之時，沫雪恰好推門而入，立刻近前，兩只小手包裹住他的手掌。

“沒事兒，昨夜修行有些岔氣了。”

洛凡塵強行平復呼吸，扯出一抹微笑。

沫雪不語，杏眼默默注視洛凡塵，正當他窘迫的躲開眼神時，少女善解人意的歪斜腦袋，露出一抹輕笑的同時，恰好與他對上目光。

“我會陪著洛爺，您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少女的素手握得極緊，洛凡塵下意識扒拉，一時沒有扯開。

“洛爺，看我把那些匪寇，殺得屁滾尿流！”

沫雪嗓音溫柔，杏眼滿是躍躍欲試，沒有半分恐懼。

她引著洛凡塵舒展手掌，輕輕放在小腦袋上，不住刮蹭，舒服地瞇細杏眼。

“你這丫頭。”

洛凡塵被沫雪貓兒似的慵懶模樣逗得輕笑，心中頗有些艷羨。

沫雪是真正為斗法而生的修士，對于生死搏殺只會興奮，哪怕面對遠強于自己的敵人，也不會有半份動搖。

這份心氣，若能分給他十分之一，他也不至于糾結權衡了。

真是不年輕了...

洛凡塵心中唏噓，二十年自閉苦修已磨光他的少年血性。

如今，為沫雪和秋韻，為道途他要找回來！

......

“此獠恐有修為在身，狡詐兇惡，必有埋伏，不可力敵，速退。”

兩日后，月明星稀，洛凡塵遙望橫跨兩座峰脈的匪窟，不料沫雪眉眼彎彎，露出一個甜甜微笑后，拔劍暴起，直沖匪窟。

“何須如此麻煩？洛爺看我把匪首頭顱取來！”

當即喊殺聲一片，洛凡塵無奈捂額，連忙喚出魂幡緊隨其后。

眼前是三人第一處抵達的任務地點，通過魂幡勾魂，很快就鎖定了其老巢位置。

此地匪寇狡詐，竟以天然洞窟群為根基，打通整座山脈。

整體易守難攻，出口眾多，哪怕被圍剿，匪寇也能輕易逃脫大半。

“麻煩了，任務第一目標是全滅，沫雪恐怕會打草驚蛇。”

洛凡塵低喃，隨手滅殺幾只試圖逃離的匪寇，并立刻誦念掐訣，喚出魂幡。

“熒惑！”

洛凡塵低喝，秋韻魂體顯現，魂幡暴漲十余倍，懸于山脈頂端，定下中宮。

陰風席卷，瘴氣很快遮蔽山脈，秋韻柳眉緊蹙，精神力消耗頗大，僅能勉強維系最低程度的幻陣，困住逃離匪寇片刻。

“這匪首果然是修士。”

洛凡塵眉梢微蹙，心中不由擔憂起來。

魂幡舒展后，附近山脈竟無半只殘魂聚集，必是有人以這些殘魂，修魔修之道。

他加快腳步，耳邊哀號慘叫不停，腳底逐漸被血水浸沒，黏膩溫暖。

“劍骨天成...”

洛凡塵低喃，鼻尖縈繞強烈血腥氣。

他加快行進腳步，沿途殘肢斷體不斷，令人作嘔，待他感知到沫雪氣息深入時，少女正持劍與一獨眼大漢斗法。

沫雪劍訣精妙，手中雖是凡器鐵劍，卻身如游龍，殺得獨眼大漢節節敗退。

“煉氣二重？”

洛凡塵微怔，并未立刻出手相助，反而藏匿于暗處，默默觀察。同時聚精會神準備在沫雪體力不支時，偷襲匪首，給予最后一擊。

這凡俗匪寇竟有煉氣二重修為，大概率是水泊幫之人。

不知道沫雪能堅持多久，自從斗劍不是少女對手后，他好久沒有校考少女真實戰力了。

“好兇的女娃子，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襲殺于我？”

“聒噪，受死！”

匪寇手中半人高的環首刀耍得虎虎生風，不時打出兩道一階下品符篆，密密麻麻的刀光混合火球看得洛凡塵心頭發緊。

沫雪卻是步態從容如青煙，似流連花叢的蝴蝶，片葉不沾身。

“是煙云遁，她什么時候修行到精通了？”

洛凡塵有種錯覺，在沫雪眼中，匪首的攻擊好似都成了慢動作，少女的斗法直覺強到近乎恐怖，總能料敵于先。

“我投降，投降！媽的...別逼我，我乃是水泊幫...”

匪首氣喘如牛，身上劍傷密布，求饒不停，一顆獨眼卻賊溜溜轉動。

他視線聚焦在沫雪布滿豁口，幾乎崩潰的鐵劍，以及其明顯減緩的攻擊頻率，擲出大刀示弱，而后回身抽出腰間匕首，以力劈華山式，斬向少女頭頂。

“還是太年輕了。”

洛凡塵輕嘆，立刻就要出手。

沫雪倉促舉劍，卻被匪首擲出的大刀阻隔，劍刃碰撞下，不堪重負的鐵劍立時崩碎。

刃芒直指眉心，沫雪俏臉卻并未慌張，嘴角抿出一抹譏諷輕笑。

“庚金劍！”

沫雪并劍成指，經脈中積攢的庚金劍氣自任脈會陰而起，沿腹部上行至承漿，由食指而出。

劍芒呈金輝狀，轉瞬即逝，銳不可當，眨眼間，匕首連同匪首整條手臂一分為二。

血如泉涌，沫雪收招后退半步，接過空中斷劍，隨手幾個劍花，便斬斷匪首腳筋和手筋，并搗毀其丹田和主要的三處行氣經脈。

過程行云流水，沫雪斂劍入鞘時，身上未沾半點血腥。

“啊...啊...啊——”

匪首后知后覺，劇痛之下宛如死豬般回神，才慘叫不止。

沫雪眉梢微蹙，削掉其舌頭鼻尖，讓其只能發出野豬進食般的嗚咽聲，這才滿意扔下短劍，俏生生走到洛凡塵身前，杏眼亮晶晶的注視著他。

少女俏臉微微泛紅，尤有殺戮后的余韻，卻更在乎洛爺的獎勵。

她小臉低垂注視鞋尖，螓首輕輕搖曳，似乎在說【快摸我】。

“這就贏了...”

洛凡塵抿唇，耳邊充斥匪首的哭嚎，腳底的血液逐漸冷卻，有些冰冷。

他勉強扯出幾分笑意，揉撫向少女的小腦袋，手心卻被冷汗浸濕。

煉氣一重，把煉氣二重當豬殺，開什么玩笑...